第三十二章 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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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半信半疑拿着那一小撮“药材”下了山，我目送他消失在山脚，确定再也看不到那蓝布褂后才转身，回到那株被男人用血喂足99天的芍血百日红面前，盯着娇不胜力的最低级的同类，轻轻打了个响指。

那素白胜雪的「神花」就化为扬尘消散在风中。

此事过去二天后，我才再一次在苍穹山森林里见到他。此刻，他的精神好像与之前相比，变得好一点了，双眼开始隐隐有闪亮的光，老远就能看到。

他在林间左顾右盼，一抬头，发现我坐在一块青岩上晃着腿直直地看着他，脸上露出欣喜，“姑娘！温某可算找到你了！”

温公子兴奋地对我讲述了我赠予他的那药是多么多么神奇，回去后，他遵守我的叮嘱将薄片泡了一盅茶，母亲服用后，不出三天，竟然能下地走路了。他又惊又奇怪，甚是不放心，于是请来郎中复诊，得到的回答是“恭贺令郎，老夫人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

“这两天，听闻此事的邻里乡亲都纷纷前来我家询问打听，一时有些接待不过来，所以温某迟了这么久才来找你……”

“没关系，你母亲康复了就好。”我担心被爹爹看到我与人类待在一起，赶紧打断他，匆匆跳下岩石扭身就跑，突然，温公子在我身后大声喊道，“姑娘！等等！可……可否告知温某芳名！”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到那个瘦瘦白白的蓝布褂男人站在森林中心，沐浴在阳光里，朝我的方向前倾，微微伸长手一脸焦急的傻样子，不禁噗嗤笑出声，停下来，转过身一字一句说：“我叫螺娘。”

“「青螺饨鞭笋，虹娘戏斑虎。」”温公子听后，脱口而出一句诗典，连连点头，赞许地说：“姑娘好名字！”

之后，我便瞒着爹爹和娘亲，在白天族人都熟睡的时候，偷偷跑出洞穴去森林等他。几乎天天都能在苍穹山和温公子见到面，每次我到达时，他早就等候多时了，听到身后的动静，笑眯眯地回头朝我招手。

阳光下的他很俊朗，会发光，就像仙人一样。

一来二去，渐渐了解到他是一个老老实实的读书人，在晋安城的私塾里做教书先生，之前母亲病重，即使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高中举人，却为了照顾母亲而放弃进京赶考。

现在母亲病好，他也了去了一桩牵挂，笑着告诉我他会重新备考，总有一天金榜题名，出人头地，然后带着老母亲去都城秦川生活。

我撑着下巴，认认真真听他滔滔不绝讲述他的那些远大抱负，男人描绘着他心中那个闪闪发光的未来时，双眼璀亮，容光焕发，和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满脸痛苦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大部分时候，他会告诉我一些山下发生的人间故事，或者在修岚大陆各地发生的奇闻异事，绘声绘色的，总能令我听得痴迷。

过了不久，有一日，我照例在老地方等他上山，却见他紧皱眉头，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脚步迟缓，有一下没一下拖着，于是主动上前，拍了他一下肩膀，“你怎么了？”

温公子见我来了，有些犹豫不决，好半天才开口轻声问，“螺姑娘……最近有一位江湖游医找到我，将你给我的那片药材讨去看了，他说……他说这药是千年人参的鳞须……温某不信，这种传说中的仙人药怎么会出现在此……”

我沉默了很久，抬头，冷静地告诉他，“温公子，那游医说的没错。”

“我给你的确实是千年人参。”

温公子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嘴里喃喃，“这么贵重的药……温某，温某何德何能，能受姑娘如此救助……”说完就要撩起长褂下跪，被我一把拦住，“你不用如此介怀，鳞须本就是我自愿给你的。”

我双袖下是紧紧攒住的手心，却故作轻松，扬起明媚的笑脸问他，“温公子，我俩也认识这么久了，螺娘想问你，为何就如此想要考取功名？”

温公子听后，不好意思的脸嘭一下红了，他抬手摸着后脑勺，一边傻笑着，一边温声细语解释，“因为，因为温某家穷，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唯有拼命读书，才能抓住那瞬息而现的机会改变命运。”

“温某只想过上和普通人一样，体面的生活。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让母亲不跟着自己受苦，能吃饱就行。”

呲啦——

我双手背在身后，藏在长袖里的手指暗自用劲，听见皮肉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从手臂上又揭下一枚带着淡淡血迹的鳞须。

若无其事从袖中伸出手，举起那片小小鳞须对他笑，“温公子你看，这千年人参的鳞须，我这不是还有么。”

我拉过他的手，将那原本属于我身体一部分的，小小鳞须，郑重托付到他手心里，还不忘替他想法子，“你把它拿到集市上去拍卖，谁出的钱最多，多到你认为足可以过上体面生活了……你才可以卖。”

我皱了皱眉头，继而补充道，“不过我不清楚普通人的体面生活是怎样的生活……要是不够，你再上山找我拿。”

“我还是一如既往在老地方等你。”

后来，温公子还是和往常一样上山和我见面，还是和往常一样和我愉快的聊天，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每次他要回去前，我都会剥下皮肤上覆盖的一片鳞须让他带回去，我不想他为难，即使他不说，只要看到他露出眉头紧锁的忧愁表情，我就明白他还需要更多的鳞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