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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胜三岁时,就被送去了幼儿园,原因无他,在家无法无天。
从他隐约知事起,他就深知自己含着金汤匙出生,高?人一等。
作为宁城首富的独孙,自然是被全家族的掌心宠怀间宝,好的贵的尽往他那送,什么穷养男富养女的,在他这里压根不成立,名奢加身是日常,叔婶国外带回来的贵重玩具,玩个一两天便腻了,腻了就扔,三四?个保姆转轱辘似的照看这个小豆丁,一刻也不敢放松。
——直到他被送去了幼儿园。
确切说是学前班,宁市一学期十万块的私立贵族幼儿园,一进校就有英文教学,日常是高尔夫,网球……还做小饼干,不时参观海洋馆植物园动物园。
景胜并不喜欢学校的氛围,他总觉得大家学一模一样的东西很没意思,像一群被老师搬来搬去的人偶,然后再给他们扳出她们想要的动作。
也是那时起,他开始有意识地抗拒学习,散播自个儿热衷的东西,他把电子宠物、PSP带来班里,其他小朋友看新鲜似的围绕着他,他便达成目的。
老师向景胜老爹景致远反应情况,景致远很是心大地说,不用管他,不就幼儿园,念了小学再说。
这话如同一道皇赦,景胜就这么大摇大摆,猖狂嚣张地走进了小学校园。
但这次又有所不同,景老爷子听说了景致远放任孙子胡作非为,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敲拍案而起,宣布景胜小学务必去公立学校,让他体会一下人间疾苦,也要明白学习的重要性。
人间疾苦?
一个开学第一天,就被宾利欧陆送到校门口。
可谓是非常的,“人间疾苦”。
车里跳下来的小男孩,摆明是温室里的小嫩芽,书包有人拿着,小皮鞋锃亮,生得唇红齿白,身上衬衣一丝不苟,整洁干净得似沾不上尘世一粒灰。
景胜就这么趾高气昂地站在一群灰扑扑的人群车流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什么青春偶像剧,小男主在这一幕隆重登场。
一年级,不过一礼拜光景,全校都知道了他是景首富的独孙。混世小魔王,有同学敬而远之,也有同学争相追捧。
二年级,景致远给学校捐了两栋楼,景胜几乎像螃蟹一般横着走,一个学期当了五次升旗手,次次国歌还没唱完,血红的旗帜已经迎风飘扬。
三年级,景胜荣获宁市“最佳小公民”头衔,市长亲自为他颁奖,赞赏有加,原因与他无关,景元房产低价几乎可以用“送”这个字来形容地,送了政府一块地,用以人民医院的迁徙。
……
……
说来也奇特,景胜这人虽不可一世,好吃懒做每天恨不得瘫在椅子上打游戏,可他成绩却也不见差,回回班上前五名,老师也拿他没办法。
快到小升初时,全班笼罩在紧迫的氛围里,景胜最受不了这种?环境,他的吊儿郎当也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一次测验,景胜以肚子疼要去厕所为由,提前交了卷,翻墙溜出校园。
这是他第一次“越狱”。
景胜身穿T恤,手插兜,睫毛的暗影乌压压印在眼下,稍稍长开的纤细少年,已经有了过路人都会多?看一眼的俊秀模样。
他走了很远,大街小巷,眼神新奇地望着真正的人间烟火。
胡同里,光顾着四?下打望,连身后叮叮叮的车铃响都没听见。
“借过……”一声急促嫩气的女孩声音越过,他同时也感觉胳膊一阵刺痛。
och!景胜呼痛,抬臂找伤,白皙得发亮的上臂上,多?了一道鲜红的口子,火辣辣的疼。
好痛……
少年眼眶不自知泛红。
更多的是怒火中烧,他气得掀眼找肇事者,却见擦过的那辆自行车已经在他面前路边停下,一个身形极瘦的女孩踩下脚踏,回头看过来。
她穿着短袖,脸小小的,眼睛乌黑,鼻尖秀巧,一簇阳光被雨檐切割开来,如一层细碎金粉洒下。她身上有迷蒙的柔光。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审美也在生长,心里对漂亮已经有了一层定义。景胜看着她,觉得她不比自己那些光鲜亮丽的表妹堂姐长得差。
可是好看又怎样,他胳膊要疼死了。
“是你撞我的?!”他架着胳膊嚷嚷。
女孩没回答,快步走过来,不假思索拉起他胳膊,嫩白的肌肤上,确实有道怵目惊心的血口子。她下意识问:“疼吗?”
景胜这才发现,她居然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
他抽鼻子:“能不疼吗?”
女孩目光来到他脸上:“你?哭了?有这么疼吗?”
景胜理直气壮:“当然有这么疼!你?被刮一下试试!”
女孩噤声,垂眼道:“对不起。”
“我带你去卫生院。”她一把拉住他胳膊。
“什么卫生院?”景胜下意识问。
女孩愣住了,一脸困惑:“不想去么,你?破皮了要打破伤风。”
“什么……”景胜不熟悉这个名词:“是卫生院?”
女孩:“……”
她眨了下眼,没说话。
她又说:“就是医院,你?这个一定得消毒打针。”
“No——!”景胜惊恐地跳出一丈远。
“那怎么办?”她望着他:“不打会死的。”
“死也不打针。”景胜护住胳膊。
女孩:“???”
她下判断:“看来你真的很怕疼。”
景胜:“关你屁事。”
女孩又瞥了一眼他手臂,去趟自己的脚踏车,而后骑到他身边:“上车,不打针也要消毒。”
“哦。”景胜琢磨了一下,侧坐上去。
女孩架稳车身,微微回头:“你?这样坐?”
“怎么了!”
“女孩子才喜欢这样坐。”她话里隐约带笑。
“你?管老子怎么坐!”景胜瞬间暴跳如雷,脸涨得通红。
“那你坐稳了。”她蹬上脚踏,飞驰出去,马尾辫飞扬。
车轮飞旋,女孩骑得很快。
风呼呼的,扑鼻而来的,是街头巷尾的葱香甜气。
景胜一直重心不稳,生怕跌下去,他下意识环住了她的腰。
女孩一愣:“你?干什么?”
“我给自己安全带!”他眉心紧拧答,从来没坐过这种?交通工具,真烦。
女孩没再多?言。
车停在一间小药店前,她让景胜在外面等着,自己则走了进去。
景胜站得腿痛,看了看脏兮兮的台阶,嫌弃地坐了下去。
女孩再出来时,手上多?了棉球和?酒精,还有药膏,她坐到他身边,小嘴咬开纸袋子,撤出棉球,有条不紊把就酒精倾倒上去,不由分说抬高他肘部,沿着划痕擦拭起来。
嘶——景胜倒抽凉气,还是疼。
尽管她动作力道都轻得不能再轻。
“忍一忍吧,”她垂着眼,耐心地给他抹药,一边吩咐:“回家之后最好让你?妈妈带你去打个破伤风。”
景胜一脸不爽,勾着眼,仇视她,有杀父之仇般往死里瞪她。
女孩还是认真地黏着绷带:“你?多?大了。”
她睫毛笔直的垂落,逆光的发丝泛出了剔透的金,有种?烘焙般的融暖,景胜眼神一软,嘟囔:“六年级。”
“小学?”
“嗯。”
“好了。”黏好绷带,她满意地欣赏了几眼自己的成果:“你?学校在哪,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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