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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本来不准备进宫的,但是当晚就被自家老爹告知必须得去。

“你皇祖母许久不见你阿姐,又知王府不便,坚持要在慈安宫给她摆洗尘宴。我在‘病’中,你娘要照顾我,都不能离府。你就代我们走一趟,也省的别个说我们拱辰巷无人。”秦王一边煮茶,一边嘱咐儿子。

裴宴想说谁敢我们府上没人?话到嘴边,就看到他爹笑着看了过来,裴宴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淡漠吐出一句:“那……当然是可以了。”

他爹这几日已经够烦的了,就顺着他呗。反正于情于理,这事最后都得落到他头上。爹说自己有病,娘要顾上顾下,大哥要静养,本来西院秦王妃是最适合出息这种场合的,不过在他们拱辰巷从来没有这种规矩,更不用说西院被封。满打满算,也只有他能陪着裴怡华前去。

名满天下的怡华郡主最负盛名的是她受尽宠爱,她出城归家哪次不是轰轰烈烈的,这次因着裴嘉学推后了几天,但要说不搞出点动静让长安城都知道她回了,她能忍住才怪?看来皇祖母非常了解这个孙女,洗尘宴直接摆在慈安宫,记忆中可没有这样的惯例,但因为对象是裴怡华,所?以并不让人意外。

“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回书院在,怎么爹爹问就可以了?”旁边的裴怡华噘嘴嘟哝。

“我这不是不知道皇祖母要办大宴吗,要是早知道我怎么会回绝阿姐?”裴宴讨好的看向裴怡华,这他可没说谎。小宴请人有限,裴怡华自己足够应付,还有吴太后坐镇,用不着他们担心。

大宴可不同?,虽然裴怡华靠着吴太后也能应付,毕竟有点眼色都不会上赶着得罪宴会主角。但是到底有些单薄,裴宴虽然还小,但身为亲王最宠的幼子,裴怡华的亲弟弟,撑撑场面还是可以的。与这相比,宁远伯府的事只能往后挪了。

裴怡华瞧自家弟弟鼓着包子脸凑过来,满脸讨好,一如小时候仰着小脸拉着她的衣袖耍赖要糖。虽然还有些酸,但到底没抵住诱惑,裴怡华直接上手揉了揉裴宴的脸,气哼哼的说道:“还是小时候可爱。”

裴宴往后躲但没躲开,只能任姐姐动作。幸亏裴怡华还有分寸,没有太用力,不过这足够裴宴全身心拒绝了,心里还默默反思自己:最近他经常对贺廿这样,以后还是不了吧。

晚膳后,裴宴领着贺廿回怡乐居。兄弟俩手拉着手走在游廊上,裴宴问贺廿:“明日哥哥要进宫,你要跟着去吗?”

裴宴明显感觉到贺廿拉着他的手突然加大了力气,低头看去,就看到贺廿紧紧抿起的嘴唇,和飘忽眼神中显而易见的紧张。

裴宴叹了口气,晃了晃两人牵手的胳膊,温声说道:“十三,我既然把你带出宫,就不会无故把你送回去,除非出现了我不能抗拒的理由。这次只是询问,你可以拒绝。”

所?谓不可抗拒的理由,例如:定?康帝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想把他接回去尽享天伦。或者朝臣上书参奏皇子养在宫外与礼不合,迫使定?康帝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下旨把他接回去继续豢养。这些对裴宴来说都是不能抗拒的缘由,所?幸目前来看一切风平浪静,尚无人参管这些。

贺廿是个聪明的孩子,立刻就理解了裴宴的意思。“我不回去。”贺廿说道,语气坚定?无比,听起来像是下了永远都不会回去的决心。

裴宴点头,“嗯,如你所?愿。”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想做什么都去做吧,人生并非只有一种可能,既然最坏的情况尚没有到达,我们就当做它永远不会来,多去做些尝试,收获另一种幸福。

裴宴失笑,他是老了吧?最近面对贺廿,他总会自然而然的带入老父亲的角色,说话想法自带慈祥。

兄弟俩踏进怡乐居,柳烟禀报说玄一侍卫正在书房候着。

裴宴脸色一正,把贺廿交给红昭,直接去了书房。

“少主。”看到裴宴进门,玄一起身行?礼。

裴宴点头,坐在了太师椅上:“都查清楚了?”

玄一点头,少主交待的事情虽然对当事人来说是私密事,毕竟只要两个人没被捉奸在床,就不算石锤。要想证明两人已有肌肤之亲更是难上加难,他们毕竟是事后调查,但凡打草惊了蛇,当事人有了警惕,他们就得拉长时限。

但是,不知道是觉得自己隐瞒的很?好,还是确信不会有人调查自己,少主交待下来的调查对象张扬高调,隐藏行踪也很?是粗糙,短短几日他就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女方是温家二房嫡出幺女,年十七,已有婚配。”玄一禀报,“温二老爷曾是钟绍荣的恩师,钟温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甚好,听说原先还约定过婚约,不过温二老爷看不上钟家家世,因此婚约最后却不了了之。后来钟绍荣出仕,入了太子的眼,又有聚福楼蒸蒸日上,两人才又取得联系。……属下猜测温家二?房应是知情的。”

“哦,是吗?”裴宴饶有趣味的反问,依据所得的这些情报,他也倾向于玄一的这个说法?。温家二?房虽为庶出,却在温家占有一席之地,靠的是温二?老爷的卓著才名。也怨不得当日那姑娘说闹到皇后跟前这么有底气,这是温皇后的娘家人啊。

说起来钟绍荣也真是糊涂,根本拎不清,要是真心喜欢老老实实的娶恩师女儿还罢了。现在和他人订了婚约,又和恩师闺女剪不断理还乱,两边可都不省事,闹起来都够钟绍荣喝一壶的,一旦被抖出来,德行有亏,纯属是自毁前程。

这样想着,裴宴哼笑出声。有些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妄想着两全其美,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上天眷顾,贪图一时的享受,就得有总有一天会付出代价的觉悟。谁都不是傻子,不可能被蒙骗一辈子,好事儿哪能让一个人占全了?

“嗯,接下来你派人把查到的事情细节一条条的写成密信,每天给我们钟詹士送去几封,试探试探他是个的态度。”裴宴吩咐,攻人先攻心,一下子都抖落出来不是他的作风。

“是,属下来安排。”

裴宴颔首,又低头提笔写了几句话,装封捏蜡,然后递给玄一,“这封信送去肖府,你亲自递交到宁远伯手上。”

玄一接过信封,却没有立刻离开。

裴宴疑惑,“还有事儿?”

“少主不怕属下把这些事情告诉王爷?”玄一微笑着问道。他着实好奇,要是裴宴真如传言一样纨绔无知,倒还罢了,不过他看少主行事有章有法?,颇具主见,这样的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信任他?玄一不信。

裴宴摹地一笑,“那玄一会告诉父王吗?”

玄一轻点头,这拱辰巷终归还是王爷说了算,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

这可不是玄一妄主,被派到少主身边办事,他并没有不情愿,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和裴宇总要有一个来辅佐少主。他们所谓的少主从始至终就只有裴宴一个。早在进府第一天他们就被告知,裴嘉学永远都会是秦王府的世子爷,王爷会为他做最周全的安排,但这之中并不包含他们。

所?以说,被指派给少主早已注定,现在只是这一日提前来到罢了,而他也得到了不少意外之喜,但这并不表示他就能枉顾现实。现实就是当今秦王府的秦王姓裴名贺之,府里府外大权在握,就是少主的成长发展和前途也都离不来他的推波助澜。

呃……这么直白的吗?裴宴失笑:“既然怕和不怕都不影响结果,我为何选择前者,再说父王就算知道也不会阻止我的。”

裴宴本也没指望能在瞒着秦王的情况下成事,事情牵扯太多,可能还要请他出手相助。再说虽然裴宴打定?主意前期不去主动禀报,但也架不住秦爹爹关心自己啊。在他这个年纪,能自己办个事就已经不错了,还想完全瞒住父母,尤其还是秦王这种掌控力极强的父母,几乎不可能。

至于玄一,裴宴也没指望对方短时间内就能完全为他所?用,听他命令。裴宴有自知之明,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能力驾驭玄一这柄利器,才不上赶着自取其辱呢。唯一庆幸的就是,秦王养娃向来鼓励尝试,留下一顿乱摊子也不会挨骂,所?以裴宴底气十足的很?,不怕谁去禀报。

玄一没想到少主竟然把王爷分析的如此透彻,养子养生存,什么都不让他干他就永远什么都不会干,主子就算知道少主在筹谋大事情,也只会在一旁保驾护航,除非实在实在不能碰触的领域否则不会拦腰折断。玄一突然有些理解裴宇的意思了,或许他们少主比他们想象中的要优秀很?多。

“属下告退。”玄一行?礼,转身闪影不见。

在玄一离开后,裴宴又在书房坐了许久,他在脑中把接下来要实施的计划过了一遍。面对外界冲击,人可能有多种选择,不是当事人不身处当下环境很?难猜到他会走哪条路,不过设身处地,总有几条路被选择的概率更大。把这些路一条一条堵死或者事先设定好解决办法?,在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就不至于太过慌乱,以致延误了最佳时机。

在裴宴看来,钟绍荣并不聪明。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这是一个人最好的时候,只要上进可以博一个不错的将来。但他剑走偏锋,德行不济,自断前程,可以说极其自大自负,要不然也不能失智至此。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选择呢?裴宴脑子飞速运转,思索着怎么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利益。

一直到丑时,裴宴才歇下。第二日当然起晚了,模模糊糊被红昭叫起,早膳用了两口就被裴怡华拽上了马车,一路迷瞪到明宫,下马车的时候还差点摔倒。

先下马车的裴怡华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三鱼儿。”

裴宴赶紧冲她笑了笑,“我没事儿。”

裴怡华给裴宴扯了扯衣裳,开始说教:“夜里是休息的时间,你偏拿来做其他的事儿,逆天时而为,你不累谁累?以后万不可这么生熬了。”

裴宴其实很?喜欢听这些唠叨,这样会让他感觉两个人很近,不是指看得见的距离而是心与心。这几天裴宴摸索出了一条规律,裴怡华面对他典型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话是真不好听,但只要他示弱,裴怡华立刻就能软了脾气。“我知道了,阿姐。”裴宴尽力让自己笑的甜甜哒。

裴怡华掩饰性咳嗽了两声,“……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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