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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噩梦中,沈长寄清楚地记得沈国舅提到了魏家。

在郦京城中,魏姓官宦人家不少,出身?平平的寒门子弟更多,不知到底是谁,更不知那梦能有几分真。

是姓卫,还是魏,他不知道,只能凭直觉。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叫谢汝说出了个名字。

沈长寄唇角微牵,好极了。

“你不开心?为什么?”

沈长寄回过神,怀中女子正担忧地看着他。

他心弦微松,握住她的手,“没?事。”

谢汝见问不出来,便不再强求,或许是在忧心西戎的事,她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

转日一早,沈长寄把平瑢叫到跟前,淡声道:“给我?一份魏姓名单。”

平瑢险些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听到了梦话?,“什么?”

沈长寄耐心重复道:“魏,查这个姓。”

平瑢沉默了会,说道:“大人,您可知,定?国公姓魏,他有十个儿子。定?国公还有六个亲兄弟,四个堂兄弟,他们?各自都有不少儿子。”

也不知怎么,这个魏家格外热衷于纳妾和?生孩子。

沈长寄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多。”

平瑢:“……”

他绷着下颌,忍耐道:“……大人,可有范围?”

“先查有官职在身?的,在京中的。”

定?国公全家都不在京中,谢天谢地,排除掉了一半。

平瑢深吸了口气?,继续道:“督察院左都御史姓魏,通政司,国子监,大理寺,各部都有姓魏的大人,还有南楚的魏将军……”

他说不下去?了。

这还只是官职不低的,至于那些在底下做事的,更是不知几何。

平瑢的脸色变了又变,用力抱拳,跪在沈长寄面前,崩溃道:“只有一个姓吗?”

沈长寄:“……”

看来最?近扔给平瑢的事情的确是有些多了,可这委实是特殊时期的不得已,毕竟他还要筹备自己?的婚事,实在分身?乏术。

他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年岁在十五至二十五,不,三十吧,官位不要太高。”

沈国舅提到了一句,“配她的身?份”。

沈长寄眸光黯淡。他们?厌她是庶女,因她生母的缘故贬低她,应是不会将她许配给什么高官。

她那日穿的是红妆嫁衣,该不是某家的妾室,应是正妻,或者续弦。

“对了,还有位叫……魏承霖,重点查一下他。”

平瑢松了口气?,庆幸道:“是。”

**

谢汝没?在沈府待许久,又不得已回了谢家。伤总有养好的那一日,那时他们?注定?要暂时分开。

幸好秋猎在即,他们?分别要不了太久便会再见。

分别的那日是中秋的前一日。

“虽说我?不与他们?亲近,可这样的日子,怕是必须要在场的。”谢汝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而且你也要入宫去?,我?自己?留在这也没?什么趣儿。”

沈长寄握着她的手,“想我?了便差人来信,我?得空会去?见你。”

“上回还是你非不让我?走,怎得这回依依不舍的轮到我?了。”谢汝酸溜溜地说道。

男子一下笑了出来。

他笑着将她揽进怀中,“形势迫人,这也没?法子。”

公务只是借口,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要开始为大婚做准备了,到时候府上人进进出出地装扮府邸,若是她还在,那必然瞒不过她。

他还想给她一个惊喜,总不能府上张灯结彩,到处一片大红,她还毫不知情。只能借着中秋的机会,叫她回去?。

九月初三他们?会一起去?秋猎,等回了京,他直接将人娶回家,岂不美哉。

沈大人将一切都计划得极好,心里满是即将抱得美人归的喜悦,没?什么离别愁绪。

谢汝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就来气?。

怎么,她要回家了,他就这般高兴吗?

真叫人生气?。

在男女情与爱上向来少根筋的沈大人直到将人送走,都未发现自己?自然流露出来的神情又将人惹恼了。

平瑢冷漠地在旁边瞧了个一清二楚,这次他没?有再好言提醒,只揉了揉酸疼的背脊,漠然地回房休息去?了。

毕竟男人都是记仇的,他没?日没?夜干了那么久,总该为自己?出口气?。

**

转日,中秋,广宁侯府。

谢汝照常的时间起了床,坐在妆奁前,由?着玖儿为她梳妆。

“姑娘待会穿那件红色的吧?那是夫人前日送来的。”

谢汝摇头,因着前世的事,她便不再喜爱穿红色的衣裳。

更何况,谢窈喜欢穿黄色的。这样大好的日子,还是要给她添点堵。

“穿那件黄色的吧。”她说。

“姑娘,这样热闹的日子,您不开心吗?”

谢汝抿着唇,神色恹恹。

如何能高兴,这一家人或许都与自己?有仇呢,父亲母亲会绑着她,逼她远嫁,唯一的姐姐前些日子还筹划着将她推进河里。

而她真正想见的那人此时还不知在哪里逍遥,一想起昨日离别时他那高兴的样子,她就牙痒痒。

主仆二人说着话?,莲月领着王氏身?边的刘妈妈走了进来。

“给姑娘请安。”刘妈妈笑得慈祥。

“妈妈好,”谢汝道,“可是母亲那边有事?”

刘妈妈笑道:“夫人叫您过去?说说话?。”

谢汝微诧异,她沉吟片刻,“劳烦妈妈回话?,我?这收拾妥了便去?。”

刘妈妈“嗳”了声,回话?去?了。

玖儿服侍谢汝更衣,她瞧着主子的脸色不太好,问道:“姑娘在想什么?”

“我?在想……不对劲,”谢汝微皱眉,“母亲向来不喜我?到的太早,今日为何这样早就唤我?过去?。”

现在才?辰时,太早了些。这般异常,叫她心里暗生警惕。

“是否是鸿门宴,去?了便知,不想了。”她自我?安慰。

王氏既已派人来请,她便不能拖得太久,快快换了衣裳,便往主院去?。

这原本是个合家欢乐的日子,但谢家今年的中秋应该不同往年和?乐的才?对,谢汝想。

“快坐。”

谢汝看到王氏和?善的表情,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她压住心底的忐忑,“给母亲请安。”

“前几日世子立了功,得了不少赏赐,你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谢汝下意识往谢窈身?上看。

对方老神在在地喝着茶,见她望过来,大方地冲她温婉笑笑。

谢汝的心不住往下沉,“是。”

果然有蹊跷,不管是王氏突然的热情,还是谢窈看到王氏赏赐东西给她时的反应,处处都透着诡异,她们?到底在筹划什么。

“母亲待我?这般好,都不知如何报答了。”她强装镇定?,谦虚道。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是我?照顾不周,好不容易回来了,该对你好些。”

谢窈没?忍住说道:“是啊妹妹,别客气?了,等过段日子若是许了人家,想得母亲这般疼爱都寻不到机会呢。”

王氏唇边的笑意微僵,侧头看了一眼谢窈,转回头来时又恢复了慈母模样,“你们?都大了,陪在我?身?边是一日少一日了,阿窈也是。”

谢汝低下头,在一众珍宝里挑挑拣拣,语气?平淡道:“女儿还想在家多陪陪母亲,亲事不亲事的,不强求。姐姐排在我?前头,这样好的东西,该让给姐姐才?是。”

她声音和?缓无波,唯有指尖不经意的轻颤泄露了她心底的震惊。

是他们?开始打她婚事的主意了吗?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可她今生并?未惹恼广宁侯,按理说不该这样早,毕竟谢窈也还未定?下人家。

谢窈笑道:“我?挑了不少了,这些都是留给妹妹的。”

“这个镯子不错,这个翠也好,对了母亲,我?昨儿瞧见你收了新的蜀锦,那成色真好看,能送予我?吗?”

王氏嗔了她一眼,“那可不行,那是给……那料子做嫁衣刚刚好,你要了去?做什么?想嫁人了?”

谢窈红着脸,“嫁人……娘你还不清楚吗?”

她说这话?时,偷偷瞟了一眼谢汝,见她没?什么反应,又觉得自己?多心了。沈长寄果然是因着柳愫灵才?对她好的,也是,她这个妹妹除了长得好看,实在挑不出什么好的。

王氏却?叹了口气?,“你还未死心吗?你忘了前些日子……罢了吧,娘给你相看几个别家……”

她抬头看到谢汝,蓦地住了口,及时打住,又谈起了别的。

待了半个时辰,谢汝借口回房放置首饰,从王氏的房里退了出去?。

才?一回到自己?的卧房,她便拿出了纸笔,就要写信。

墨汁才?刚站了宣纸,她又生生顿住。

不行,不可以自乱阵脚。

若她猜得不错,王氏确实想把她嫁出去?了,但应该还未找到夫家,只是才?取了做嫁衣的料子和?首饰。

今日叫她去?,只怕是想安抚她,叫她念着她们?的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等时机成熟,打她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将她嫁出去?。

谢窈对她的态度也堪称友善,想必知道些内情。若是已经定?了人家,以谢窈那沉不住的性子,定?会忍不住透露出更多的信息。如此看来,情况还不太糟。

谢汝揉了纸张,坐在书?案前,捂住了脸。她在掌心里深深呼吸,平复慌乱的情绪。

王氏不愿她知晓婚事,那她便装作毫不知情,绝不能像上一世那样,因为不愿、因为反抗而激怒了父亲,反而失了自由?。

哪怕他们?询问她的意见,她也不能反应地太过激烈。唯有以不变应万变,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这事还不能告诉沈长寄,他近来烦扰西戎的事,她不愿再叫他忧心。至少秋猎结束前,她仍是安全的。况且此时并?无太大的把握,万一真的是她多心了呢。

谢汝没?在房中停留很久,放了东西,调整了一番情绪,又回了主院。

家宴的人到的很齐,毕竟是团圆饭。

谢汝始终安安静静的,有人与她说话?,她便不卑不亢地应答,既不热情,又挑不出什么错处。

饭后,广宁侯将她叫到了书?房。

谢汝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锦衣华服,威严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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