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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会议没讨论出什么来,毕竟信息太少,对手的层级也不确定;盲目地下判断,遭受损失的反而会是城堡。城管队的人暂时放下进修学习的事儿开赴靠近边境的两大农场,博格副队长再次与两大协会加深联系,利用他们的信息渠道来探究盯上海得赛的狂妄之徒。
莫妮卡在战术上十分讲究主动出击、争取先机,但性格上,她是一位颇为沉稳的人。与海得赛的最高庇佑、传说中的半神光·弗兰迪的初次会面谈不上友好或是不友好,其实上,若非对方半神实力无法作假,她简直忍不住要冒昧地致意这位大人过于莽撞的性格,和……过于“善良”的心性。
这个世界从不缺乏杀伐果断之辈,因为优柔寡断的家伙往往死得最早、最快;也正因如此,西格才会被付友光这种“天真的白痴”所吸引,有时候简直放心不下、不能不管。
散会后付友光明显地沉默下来,但还没忘记顾上莫妮卡——人家脸带惶恐地准备告辞,这货却习惯性地留饭……呃,吃货帝国的人嘛,留客人吃晚餐似乎是种骨子里的习俗。
一行人到达食堂的时候巧妙地避开了高峰期,战术大师手足无措地跟着本地领土大人、办公厅厅长大人、半神阁下一起排队领餐,全程处于失神状态;用完了晚餐回到居住的内城区,莫妮卡还没回过神来。
和莫妮卡一起去见光·弗兰迪的蒙克因为突发的事件,没能好好跟他说上话;莫妮卡回来后立即找过来询问:“怎么样?那位半神是个什么样的人?”
莫妮卡一回忆起今天的遭遇就感觉哭笑不得,神情古怪地说:“……怎么说呢,是个好人吧……”
——付友光获得好人卡x1。
“……但好像有点不正常。”莫妮卡想了想,又满脸古怪地接了一句。
“……”蒙克呆滞,“说点儿我听得懂的,教官阁下。”
莫妮卡抓头发:“怎么说呢,如果那是一位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那么我就不会觉得古怪。”
蒙克继续呆滞:“……没想到你也能说话这么毒,莫妮卡。”
“好吧,那是一位很难形容的大人,我从未见过像他那样的……强者。”莫妮卡扭曲着脸说,“他充满了怜悯之心,为几个普通工人的生死而愤怒,为不能保护他们而……自责。我知道这很失礼,可我忍不住会怀疑,他真的是人类吗?”
——别说人类,这世界上哪有在意蝼蚁凡人生死的强者呢?
显然,从出生起就生活在人间炼狱的莫妮卡,初次见面对光哥的印象不佳。但从第二日起,莫妮卡就忍不住地往市政厅跑……
对于虽然不说话、但总是往付友光身边靠拢的战术大师,西格在最初的不适过去后也就无视了。那个白痴就是个不开窍的木头,身边的美女不可谓不少,也没见他意识到这点过;如果这样一个丑陋得不太顺眼的干瘪女人都能吸引到他,那西格说不定还会惊奇一下。
伯爵大人,就是这么自信。
佩吉农场通往安普城的大道上,一辆挂着运输公司拍照的马车正缓缓前进。
赶车的是位十六、七岁的小伙子,面目尚且青涩,嘴唇上一层细密的茸毛,边慢悠悠地甩着马鞭,边跟同坐在车辕上的马伦说着话,“马伦先生,听说人民学院连半神大人都会去上课呢,那就是说你每天都能看到半神大人了?”
完成了佩吉农场交接工作的马伦现在是无事一身轻,淳朴憨厚的脸上笑意盈盈:“以前在海因农场时咱也天天见半神大人啊,有啥好稀奇的。”
话是这么说,但马伦那一脸的得意真是掩都掩不住。
可出身小镇居民、只远远地见过一次光大人的小伙子很是吃这套;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似的,满脸的羡慕:“真好呢,我们这组的组头去过一次追随者课程,那次是光大人亲自来上的,回来后组头炫耀了几个礼拜,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光大人跟他说过话,叫过他的名字。”
马伦嘿嘿直笑,他才不会说他还噎得光大人说不出话来过呢!这种“战绩”可不能拿出来炫耀。
“咱们的光大人没你想的那么神秘,海因农场的时候吧,咱们进餐都是坐一块儿吃的。”马伦比划了一下进餐的条桌,虽然他没跟光大人同一桌,但至少是同在一间食堂里吃的嘛,“最早光大人指导我们神术的时候,好些大惊小怪的家伙害怕得不行,认为这是巫术……”
马伦一脸云淡风轻地回忆起往昔,对运输公司小伙子投注过来的羡慕崇拜目光暗爽得不行;他也就尽挑好的说了,其实他自己就是最早海因农场时代时逃避工作、被从建筑公司里踢出来的那六个农奴之一。好在后来进了农业公司当临时工后奋发图强,这才慢慢地爬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这时他们离安普城还有百来公里。运输公司的小伙子把马车停到大道旁边拓宽出来的平台上,熟练地从作为行人休憩之所的石凳下拖出几把干柴,在砖块垒起来的公用火灶里生火。
“这些柴火还是我上次放进去的,别人来了也能用,走的时候再添满就行。”这名运输公司的小伙子似乎已经习惯了在外面露宿,生起柴火后就快手快脚地取出小铁锅煮热汤,“现在道路好走多了,这种小马车从安普城到艾尔索普镇也只需要两天;换成我父亲那个时候,至少也要一礼拜呢!路上还要担心安全,怕遇到盗贼。”
“那是当然,地痞混混们要么在工程队改过自新、要么在矿洞里服苦役,哪还生得起事来。”马伦扭了扭胳膊,他的外表看起来老态,实际上他也就二十多岁;坐了一天的马车虽然有点疲惫,但跟农场里繁重的工作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马伦先生,你懂的可真多。”小伙子又是一脸敬仰,“还真是呢,我家所在的镇上有一批人可坏了,雪灾的时候成群结队地杀到别人家里去打劫;那时候谁家吃的都不多,一点点粮食被抢走不说,衣服被子都没剩下。要不是城堡里的军队来了镇上,估计我家也要遭殃。”
雪灾期间,城堡救灾的重心是农场邻近的村镇。这个运输公司的小伙子运气好,出身的小镇靠近某个农场,也被当地的农场总监算在了救灾范围里。
“以后你上了追随者课程就知道了,这些算啥。你们那个镇上的几个老贵族胆子小,市警司的人一过去就把粮食捐出来协助救灾了。艾尔索普镇那边你是不知道,戴维斯先生收拾了那些老爷们后,不得了,搜出来的粮食一小半都放坏了!要是早些拿出来散散,让大家都活命,哪用得着落到一家老小送命的下场。”
马伦嗤笑一声,把艾尔索普镇发生过的事儿给这个小伙子科普了一遍,听得小伙子半天合不拢嘴:“他们又吃不完,藏那么多粮食干嘛啊?”
“贵族老爷们不把资源紧紧捏在手里,还怎么作威作福?灾害完了之后乡下人家饿死一批,空出来的田地老爷们自然要笑纳;他们手里捏着粮食,其他人要活命,也只能乖乖把一辈子卖给他们,做牛做马。”作为第二届的劳动模范、本身又是出色的管理者,马伦说起这些来可谓头头是道,“等到他们手里没粮食、武力也不能凌驾人上,就傻眼了。你看,几个月前城堡收回土地,多少人不满、多少人闹事,还不是浮不起浪花来?”
小伙子眼睛里已经全是星星了,几下把肉干、咸菜、干面饼丢到开始沸腾的小铁锅里,靠近马伦坐下,满脸都是旺盛的求知欲:“马伦先生,你说的这些都是追随者课程里教的吗?”
“是啊,还有很多呢。要是上到后半部分,大人们还会教导生产力跟社会资源的关系、社会资源的利用方式;这些跟你说太早了,好好在运输公司干几年,争取当上组头、参加追随者体系,到时候你看到的世界都会不一样。”马伦笑呵呵地拍拍小伙子的肩膀,说了几句后脸色暗沉下来,长叹着说道,“我也有个弟弟……还没长到你这么大就吃坏了肚子死了。那时候咱们的光大人和伯爵大人还没来海得赛呢,再努力工作也吃不饱……他的运气不好,没有熬下来。”
小伙子听了很有同感,语气也唏嘘起来:“……进入运输公司之前我在面包房当学徒,现在想想那时的日子真如地狱一般,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
“所以要珍惜现在的日子,努力点儿工作,让大人们知道咱们是知道感恩的,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和教导。”马伦笑笑,把伤感压下去,“对了,你这趟货送完了就到休息日了?打算回家吗?”
“哦,到了城里去公司把货下了,签收完了我就能休息了。这个月一直没回家,我想回去看看姐姐。”说起家人,小伙子的脸色柔和起来,“城堡解除了终身仆役制度,我姐姐总算不用在老贵族家熬日子了,他们家那个少爷可恶心了……”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马伦中止了小伙子的抱怨,解除奴仆终身制这事儿里,现有残存的贵族人家也没少闹出恶心事;这种事情对于仆从人家的伤害不小,特别是女仆,只能希望过去了就算了。
黑色天幕笼罩住了大地,大道旁休息区平台上的马车旁,马伦与小伙子断断续续说着话,驾在篝火上的铁锅里热汤翻滚着,渐渐飘出香气。
小伙子跑到马车驾驶座后方,从里面翻出两个瓷碗,递了一个给马伦,边用勺子搅着锅子边随意地说:“说起来也有点奇怪,按理说咱们来的路上应该碰见公司的车队了……他们那趟车三天前就出发了的,货多了点儿也不至于走得这么慢吧?”
“哦,那批粮食是你们公司承包的啊?”马伦也知道这事儿,海因农场那批粮食经过玛奇城转送往西南部修路的工程队;玛奇城和安普城的大道修了好几条,往西南方向走的话,在这条路上指定能碰上。
“是啊,给修路的工程队送的。”小伙子随口说着,站起来冲黑蒙蒙的夜色里张望:“……难道是马车出问题了?也不该啊,这批马车才新换……”
小伙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伸着脖子观察锅子的马伦抬起头,奇怪地看向他:“咋了,看见你们公司的车队了?这么巧呢?”
两人所在的位置是大道侧面、给行人提供休憩场所开拓出来的休息区平台;马车横停在向大道的那一面挡风,而坐在公用火灶旁边的马伦与小伙子身后都是半腰高的砖墙,必要的时候可以让路人用来抵御野兽。
沸腾的锅子飘出来的香气遮蔽了血腥味,而马伦也只是农奴出身,感知并不敏锐;小伙子僵硬的身体没让马伦产生警觉,反而是站起身来,毫无防备地走了过去。
“看到什么了啊,吓成这样?”嘴里嘀咕着,马伦离开篝火边,冲小伙子面对的方向张望;城堡供给的丰盛三餐大大地改善了马伦的夜盲症,但他并不具备职业强者的视力,星光之下,他所看见的也仅仅只是朦朦胧胧的空旷夜景。
锋利的匕首夹着风声,突兀地从黑暗中伸出,刺入马伦的喉结,刺穿他的喉管,割破了他的动脉。
马伦的眼睛陡然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从浓郁夜色中显现出身形的瘦小男人。
“嗬……”
马伦想说什么,但他的声带断了,能发出的只有意义不明的嘶声;喉部的剧痛让他刹那间失神,脑中一片空白;喷涌而出的血液带走他的生机,让他无力支撑自己的头部;随着视线下移,映入他眼中的是被自己的血液染透的双手。
“噗通”一声,马伦斜倒在地,他的身子微微抽搐,眼睛使劲地大睁着,仍旧难以接受自己失去生命的事实;口腔中不断涌出血沫,耸动的喉咙还在挣扎着,试图发出音节。
——不甘!深深的不甘!
马伦的眼眶满布血丝,颤抖的双手徒劳地悟住自己的脖子;他还有大好前途,他还有无尽的未来,他还想继续工作、爬上高位;他还想建立功业,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他还想……
马伦大睁着双眼,体温随着血液流失急速下降,抽搐也渐渐平息。
——我不想死啊……
被血液染红的手无力地垂到冰冷的地面上,双眼失去焦距的马伦,痛苦的、不甘的泪水,顺着他已经满是皱纹的眼角滑下。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马伦眼前闪过了第一次进入追随者课堂时的画面;穿着与他们一模一样蓝布工作服的光·弗兰迪站在课堂最前方,满脸欣慰地看着他们,坚定地对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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