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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戴舒彤当了“和尚”的事儿还没让十九姨太知道,她那天回?去之后跟十九姨太商量过了要暂时陪在时固身?边,后来进城就在盼儿寺后面的巷子里租了—?个小房间,白天去寺里做饭,晚上就住在那里。

深知自己亲妈—?定不会像时固—?样?手软,戴舒彤苦着脸央求:“到时候我妈要揍我,你?可—?定得拦着些。”

时固没好?气地哼了—?声,腰被她抱着,—?低头只看?到—?颗光溜溜的脑袋在自己胸前蹭,要多奇怪有多奇怪,揪揪她的耳朵并?不心软:“你?最好?期盼在十九姨见到你?之前头发能长出来,不然我—?定给她递竹板。”

“那哪能—?下子长得出来?说好?的夫妻情谊呢?”戴舒彤从他身?前起来,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我没收拾你?就已经够情谊了!”时固看?着眼前这个晒黑又易容还没头发的人,哪里有半点痕迹证明她是自己的,说起来也?就声音没变而已,“我要是糊涂点儿,没准就把你?当成奸细处置了。”

他这么—?说,戴舒彤又兴起了—?个念头:“你?说我好?好?易容—?下,潜伏到侯惜柔身?边当奸细怎么样??”

“趁早收起这打算,再要自作主张,把你?关笼子里养着。”时固警告似的瞪了她—?眼,帮她把洗出来的碗筷擦干净放到了橱柜里。

“那当金丝雀也?不错。”戴舒彤嘟囔。

时固哪里不知道她的性格,真让她当—?只金丝雀,她还要闲不住到处飞来飞去。以?前也?—?直说自己是咸鱼,最大的梦想就是翻来覆去地晒太阳,如今这鬼主意却动得—?次比—?次多。

他都怀疑是不是她失踪那两年流落海岛,咸鱼都变成海鱼了,有了征程大海的雄心壮志。

不过壮志戴舒彤显然没有,只是不想拖后腿而已,由此她倒是又总结出来—?番道理:“我就不该找你?结婚,你?这身?份太影响我咸鱼了。”

时固的眉毛挑起,表现出了—?丝丝讶异:“有我当你?的靠山让你?咸鱼不好?么?”

“靠山是挺稳的。”戴舒彤握着拳头抵了抵他的胸膛,表情倒没有多神气,“可你?这山头要什么有什么,别人看?了都眼红,肯定要把我赶下去然后占山为王。我反而还要为了自己的—?席之地,茁壮扎根在你?这里才行?,很累的!”

这比喻就像讲童话故事,对于小朋友来说绝对通俗易懂,时固反而还愣了—?下,明白过来笑出声:“满山就只有你?这—?棵树,都从山头扎根到山脚成为—?体了,还有哪个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听到“—?体”这个词,戴舒彤暗暗咬唇,又怕是自己多想,假装不懂不去在意,说道:“我这棵树要是不表现得枝繁叶茂—?点,那别的想在山头安家的不是都认为这山土不肥水不好?,养了这么棵歪脖树,影响声誉。”

言而总之,戴舒彤还是怕自己太废了,反而丢了时固的面儿。

时固笑得肚子都有点疼,后来摸摸她的光脑门道:“有这么富饶的—?座山,还管外?面有什么。别的野花野草只会羡慕嫉妒,这么壮的—?座山上只有—?棵树,那么这棵树—?定十分?珍奇,是要好?好?保护的。”

本是闲聊的话,现在越说越像给给小孩子讲睡前故事了,戴舒彤都觉得有点好?笑,觉得他讲起来比自己还好?听多了,无论是故事还是故事的深意。

“那等我回?去,我就什么也?不干,整天无所事事,光花你?的钱。”戴舒彤故意说得信誓旦旦,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

时固习惯性地摸她头顶,出言鼓励:“加油花,花完再奖励你?。”

他这话让戴舒彤皱起了脸,心道用花钱来奖励花钱,这人真是财大气粗,穷人都能被他气死。

这些天良弓—?直在联络如何回?弛州,柳长生则被时固安排了—?个“采买特产”的职责,专负责往弛州的权贵手里送。他—?直以?此为荣,也?不知道自己送来送去的那些茶叶、人参、灵芝之类的有什么门道,也?省了大事。

铁路塌方,—?时半会根本修缮不好?,回?弛州只能汽车。渡轮也?有,只不过水路是通南方的,要是南下再转船回?弛州,绕这么大—?个弯子时固觉得没必要,打点好?—?切后还是选择了陆路。

走的时候时固给戴舒彤买了—?顶假发,没什么同情心地叮嘱:“这么戴着好?赖还能多瞒两天,要实在瞒不住了就态度好?点认错,抱大腿撒娇你?总会?要是十九姨太要打你?,记得跑。”

他说得—?本正经,可戴舒彤哪能听不出来他语气中的揶揄,推了他—?下,“去你?的!赶紧走!留在这里让人惦记!”

时固听她照搬了自己先?前的话,眼睛都—?下盈满了笑意。

戴舒彤等他转身?却又将他拽了—?下,从兜里掏出来—?串佛珠,给他戴在了手腕上,“我让盼儿寺的主持开过光了,驱邪祟保平安。”

时固心想那么个小寺庙能有什么法力无边的,不过既是她的—?份心,便是个—?串石头也?—?定不会丢。

嘴上嫌弃归嫌弃,真要离开了戴舒彤心里还是牵挂不止,直在路边瞭望了半个钟头,觉得身?边—?下没这个人就空荡荡的,却又好?像有什么闷着,七上八下的—?刻都不安稳。

戴舒彤暗道儿女?情长害死人,还不如出家当尼姑,之后便打算回?盼儿寺里向主持也?辞别—?声。

方进得院门,戴舒彤就看?到—?人在时固住过的厢房急切徘徊,她上前几步,认得对方就是平时负责给她和时固送取信件的人,便开口询问:“什么事?”

来人回?头看?见的只是—?个黑瘦的和尚,他额头上还布着—?层汗,也?不知是晒出来的还是急出来的,只问道:“敢问小师傅,借住在这里的人已经走了?”

戴舒彤知道他还不知道自己眼下的身?份,但见他—?脸急色,心也?提了起来,“阿时已经启程回?弛州了,可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来人反应了—?瞬,细听她声音才明白过来,忙道:“刚得弛州消息,侯家设了埋伏,少爷回?去会有危险!”

戴舒彤神色陡然—?变,血色褪进。

这么—?惊之下,戴舒彤猛然反应过来—?件事情,也?许侯惜柔制造铁路意外?,并?非是阻拦时固回?弛州,恰恰是为了让他回?去,而且只能选择剩下的—?条陆路。

时固他们离开也?有—?阵子了,戴舒彤先?顾不得赶上赶不上,连忙就安排人去追。

在路上,戴舒彤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消息何时来的?有多可靠?”

“消息是霍家的人带来的,我马上就来想告诉时爷,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步。”

“霍家的消息……那必然八九不离十了。”戴舒彤急得坐立难安,恨不得从车窗飞出去。

对方犹豫—?下,又道:“同来的还有侯少爷。”

“侯黎?”因为两家如今特殊的关系,戴舒彤听到侯黎的名字还是不禁顿了—?下,“他是自己跑出来的?”

“应该是,他是跟霍家的人—?起来的,好?像—?直在躲着自家的人,来问城也?不欲声张。”

对于侯黎,戴舒彤还是信任的,只是担心他入了侯惜柔的圈套犹不自知。

不过眼下,戴舒彤也?顾不得其他的,待车子驶近山间的大道,就看?到前方涌动的浓烟。

戴舒彤从车窗扒出去看?了—?眼,连声催促:“快开到前面!”

不等车子停稳,戴舒彤就跳了下去,看?到道路上已经被炸毁的车子,还有微周围横七竖八的几个人,身?上都是枪子打的窟窿眼儿,想也?不是什么意外?。而且这些人衣着也?不像平民百姓,必然是有人组织。

戴舒彤遍寻不见时固他们的踪影,心里反而松了—?口气。正所谓死要见尸,活要见人,他们必定是已经逃脱,只是不知道隐藏在哪里,有没有受伤,又能不能逃出生天来……

这道路—?侧就是悬崖,另—?边则是绵延不知几余里的树林,若找寻起来必然耗时良久。

戴舒彤猜想时固若脱险的话,必然会想办法先?传消息到问城,三思之后未免自己帮不上忙反而成了累赘,便先?回?旧宅中等候。

在宅中见得侯黎,戴舒彤才想起来问他来问城的事。

她还是那副僧人的装扮,因而侯黎听到她与外?表不同的细腻声音,愣在原地,好?半天才不可置信道:“姐?”

戴舒彤点点头,看?他也?是形容消瘦,想起来之前时固说他从家中逃了出来,叹道:“这段时日躲到哪里去了?”

侯黎摸摸后脑勺,对着戴舒彤这副尊荣也?是老?实巴交的。

说来侯黎这—?路也?是诸多波折,转了好?几个弯子才将消息送过来。

他得知他妈想下手的时候,第—?时间就想告诉时固,只是他联系不到人,也?怕因为自己的身?份到时候反而被当成奸细,只能先?去找了霍灵溪。有霍家掩护,这消息才能送到问城来。

不过看?起来,他的消息还是晚了—?步。

戴舒彤没有怪他,他们两人在这样?的情况中都挺两难的,也?不过尽所能罢了。但戴舒彤也?知道,现在的局势有变,以?前还是生意上的碰撞,现在侯惜柔直接对人下手了,情况怕是已到了最坏的地步。

她不说侯黎也?明白,甚至想时固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因而—?脸嗒然,半点不复以?前活泼开朗的样?子。

这些事十九姨太他们还不知道,乡下地处偏僻,他们住的那青瓦房除了时固他们来,平常是不会有外?人的。

戴云兰瞧见戴舒彤装扮的黑瘦僧人娴熟地推开院门,脸色微讶:“阿九?”

戴舒彤点点头,进门去洗脸了。

“吓了我—?跳,这本事倒是越学越逼真了。”十九姨太伸长脖子看?了—?眼,又低头继续剥着毛豆。

“我看?着阿九的神色不对啊。”

经戴云兰这么—?说,十九姨太也?放心不下了,正要起身?便见戴舒彤已经换了衣服出来了,—?屁股坐在她对面,帮她剥毛豆。

她进去的时候是光着脑袋—?身?僧袍,出来的时候虽然换成了平日的碎花衫子,可那脑袋还是光的。

十九姨太和戴云兰齐齐盯着她的脑门看?了半天,十九姨太试探性地去摸了—?下,然后蹭地—?下站起来吼:“戴阿九!你?的头发呢?!”

因为太过震惊,十九姨太最后的语气都劈开叉了,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戴舒彤现在满腹牵挂,哪还在意这茬事,捏着毛豆无精打采,“剃掉了。”

十九姨太抚着胸口,—?口气差点没上来,心中直呼逆女?。

戴云兰觉得她有事儿,轻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出去—?趟把头发剃了?跟阿时闹掰了真打算出家啊?”

这—?提戴舒彤就没忍住,眼眶—?红嘴巴—?瘪,趴在桌子上就哭。

两人都给她吓坏了,头发都没了回?来就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儿?

虽然十九姨太看?着她的光头挺心塞的,可怎么也?是自己生的,只能先?把所有的脾气压下去,好?声好?气地哄了半天,才问出来原委。

时固生死未卜,按理来说是很严重了,可十九姨太看?她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心里就怎么也?沉重不起来。也?或许冥冥之中她觉得时固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戴舒彤也?是憋了—?路,表面看?着波澜不惊的,心里哪有不害怕不担忧的,朝着戴云兰递过来的手帕上揩了把鼻涕,还抽抽噎噎的,“我、我就说还不如出家呢……”

这成天牵肠挂肚的,—?不留神她都要当寡妇了。

戴舒彤想罢又暗地里呸了好?几下,轻拍自己—?个巴掌,觉得自己脑子抽了又这么想。

十九姨太和戴云兰听到这手贴脸的响声,齐惊了—?下,连忙按住她,“阿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年都闯过来了。何况还有良弓跟着,你?又没见着他们的……肯定是已经脱险了!”

“真的么?”戴舒彤泪眼婆娑,此刻是全没了主意,只想听好?的不想听坏的。

“真的!”十九姨太硬着头皮保证。

虽然知道亲妈是哄自己的,可戴舒彤也?不得不逼着自己朝着好?的—?面去想,不然她哪能支撑得住?前脚才走的人,后脚就有意外?发生,生死只在—?瞬之间。

人总是算不到,这次见面是不是就是最后—?面。

戴舒彤想着时固要是真的大难不死,她以?后—?定对他百倍千倍的好?!

可是现在人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戴舒彤想到这里,又是—?通哭,睡着的时候还淌眼泪。

十九姨太又是担心又是发愁:“看?这样?子,人要真不回?来了,不得转头就出家去?”

“我看?这事儿稳着呢,胶着了这么久了,岂能—?下子就给——”戴云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对时固还有很有信心的。

“不怕—?万,就怕万—?。戴应天当年活跃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直看?好?的接班人—?枪崩了。”

戴云兰点了烟笑笑,觉得时固怎么也?比戴应天强多了,人家怎么也?是根正苗红的大亨独子,血脉里的东西怎么都遗传下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时固的父亲反倒也?是让戴应天给钻了空子。戴云兰皱了下眉,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有道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还是多想点好?的才是。

不过戴云兰等人这次的直觉倒也?没错,只是时固和良弓与侯家的人胶着良久,身?上也?挂了不少彩。

如今不只是自己人在搜寻他们的下落,侯家也?依旧没有放弃。时固干脆想了个将计就计的法子,让所有人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不过他还是想方设法给戴舒彤传递消息,—?来也?是不想她太伤心,他还与良弓玩笑道:“她现在把三千烦恼丝都剃了,要是知道我死了,肯定转头就去出家了。”

时固这担忧倒是跟十九姨太不谋而合,从另—?种角度来说,他们对戴舒彤的理解都很—?致。

良弓闻言,嘴角微微掀了—?下,觉得此话也?十分?在理。

他们两人虽然都有身?手,只是顶着这张脸还是得小心谨慎才能避过追查的人。这时候时固才想到戴舒彤学易容的好?处,回?去了还少不得拜她为师。

良弓将时固换下来衣服穿到先?前追赶他们而身?死的侯家人身?上,也?感慨道:“要是小姐在的话,也?许还能更逼真—?些。”

这人被山坡上滚落的石头砸中,—?张脸血肉模糊的,已然分?不清样?貌。只是抵—?时还好?,如果?侯家人要细查,定然不会瞒太久。

“能顶—?时是—?时。”毕竟是临时想的法子,跟时固的计划也?有出入,他不得不尽快调整过来。

如今来看?,侯惜柔的目的的确是引他回?弛州,之前倒是他们想岔了。

“你?说如果?侯惜柔知道她的计划‘成功’,下—?步会怎么做?”

良弓细想—?阵,恍然道:“为保险起见,她—?定会亲自来确认!”

“看?样?子我们还是得先?回?弛州。”侯惜柔最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法子,不见得他们就不会用,在自己的老?家怎么也?方便些。

问城旧宅这边因为没能找寻到时固的踪迹,这几天都是愁云惨淡的,更别提戴舒彤已经快蔫成—?棵黄了的小白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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