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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苇不在的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慢。
觉得快的时候,是顾晓池去了黔城,又去了云城,每天往山上钻,让画笔和眼睛一起,收录了很多以前想看、又还没来得及看的风景。
觉得慢的时候,是回?到邶城以后,晚上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一个笔记本发呆。
就是机场送别的时候,葛苇帮顾晓池签名的那一本。
上面沾着的黄豆粉,淡黄色的痕迹还在,但味道已经淡去了。
只是不知那个吃驴打?滚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二月初,在周骊筠的帮助下,顾晓池开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个展。
周骊筠请了书画界的很多友人,来给顾晓池捧场。
宣传做的好,这天来个展的人还挺多的。
韩菁和小平也来了,她们到的时候,顾晓池正在接受一家电视台采访。
韩菁和小平在一边等?她,看着镜头前的顾晓池。
顾晓池话少,但言简意赅,落落大方的,一点?不露怯。
她穿一件黑色大衣,笔挺的,剪裁很好,更衬得她身姿修长。
一头黑长直发,已经长到她剪短发之前的长度了,此时用一根黑色皮筋,简单的束在脑后,更衬得一张脸,白的发光。
她没化妆,但眉毛很浓,眼睛很亮,唇色透着剔透的红润。
韩菁在一旁看着,纵然她这么多年,看过这么多混娱乐圈的男男女?女?,也不得不承认葛苇的眼光很好。
确实如葛苇所说,顾晓池像清秀的少女?,也像清俊的少年,身上有一种很奇妙的气质。
韩菁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顾晓池。
“师姐好厉害。”
“师姐不化妆为什么也能这么好看。”
“我们去送花会不会被拒绝啊?”
顾晓池接受完采访,走到镜头外面来,刚才那两个女?生?,一人抱着一束花,凑上去:“师姐,祝你第一个个展圆满成功。”
顾晓池淡淡的笑了,伸手接过:“谢谢。”
韩菁走过去,咳嗽了一声。
顾晓池看到她来了,对?那两个女?生?说:“不好意思,我有朋友来了。”
她抱着花向韩菁走过来。
韩菁抱着双臂,斜眼瞥着顾晓池怀里的花。
顾晓池说:“周老师提前交代过了,今天所有人的好意,都不能拒绝。”
她往韩菁的身后望了望。
那样的眼神,含着期待,又小心翼翼。不敢期待的太多,怕落空。
韩菁被顾晓池的眼神,刺的心都疼了一下。
她低声告诉顾晓池:“她没来。”
“还没回?来。”
顾晓池笑了一下,点?点?头。
像是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
只是之前,心里还怀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
在葛苇听?说顾晓池要办第一个个展的时候,她反应挺大的,顾晓池就以为,也许在葛苇的心里,明白这次个展对?自己的意义。
也许,也许葛苇现?在突破自己了。也许,也许葛苇会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
葛苇出国的这段时间,按照葛苇的要求,为了让葛苇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来、站起来,顾晓池一次都没有联系过葛苇。
中午的时候,顾晓池和韩菁在展馆外抽烟。
今年过年早,春天好像相应也来得早,午后的太阳明晃晃的,人在树下站着,都被晒得暖洋洋的。
顾晓池抽烟抽的很沉默,眼神一直望着展馆的方向。
有人来,有人走,顾晓池的眼神,好像一直在追寻着一个浓密黑发的身影。
她没有找到。
她没忍住,又问了韩菁一次:“菁姐,你说她……还会回?来么?”
如果连顾晓池的个展,葛苇都没有回?来。
顾晓池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韩菁抽着烟摇摇头,诚实的说:“我真的不知道。”
“我只知道,无论葛苇回?来,还是不回?来,她都是为了你。”
顾晓池抽着烟,看着面前的一片叶子。
枝头抽了新?芽,春天的叶子,有一种很油润的绿,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盎然,很美。
顾晓池想起,自己给葛苇指过一片黄叶,金色的,仿佛带着一整个秋天的美。
现?在,顾晓池也想葛苇指一指这片很美的绿叶,仿佛把一整个春天带到人面前。
顾晓池想告诉葛苇,天暖了,该让自己好起来了,也该让自己回?来了。
顾晓池这样等?了一个下午,葛苇依然没有出现?。
周骊筠眼睁睁看着,顾晓池变得越来越沉默,她走过去,想给自己的爱徒打?打?气:“晓池,你的画卖的很好。”
顾晓池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
顾晓池的画,风格特别。也许是因?为她从小长在山里的关?系,这段时间又亲眼看了很多的山、很多的云,所以笔触平实,一点?花架子也没有,就那样赤*裸*裸的表达着人与世界的关?系。
破绽明显,但动人的地方,也一样的明显。
周骊筠有一个朋友,也算国内油画界泰斗级的人物了,对?顾晓池给出了很高的评价:“这孩子的艺术性,像是从骨子里长出来的一样自然,未来可期。”
来看展的人也都不瞎,顾晓池的画都快被买完了。
有展馆的工作人员来问顾晓池:“挂在进?门右手边的那幅,卖么?”
顾晓池犹豫。
工作人员说:“有意向的买家很有诚意,问了第三次了。”
顾晓池下定决心:“卖吧。”
韩菁走过来问她:“不是说那幅画不卖么?”
那幅画,其实是顾晓池穿越之前画的。
那是她初到邶城的时候,看什么都是新?鲜。高的楼,快的车,一切都是张扬而刺眼的,看的人眼晕。
顾晓池觉得这些都很好,却很少有那种之前在家乡山里的感觉,比如看春天拔节生?长的一棵草,比如看夏夜屋檐落下的一滴雨。
不张扬,不刺眼,却美的让人心颤。
直到顾晓池在去一个波兰版画展的路上,坐着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拉着吊环,看到中心商圈的一栋摩天大楼上,贴着葛苇的一张巨幅海报。
那是顾晓池来到邶城以后,心第一次颤了一下。
她把葛苇的一张脸记在了心里,回?宿舍后,还画了一张葛苇的素描。
这次个展的时候,顾晓池想了想,把那张素描找出来,挂在了进?门右手边的那面墙上。
其实现?在看来,这幅画笔触稚嫩,线条和明暗关?系都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顾晓池没觉得这幅画能卖出去,她也不想卖。
挂在这里,是觉得这幅画对?自己有特殊意义。
追溯起来,顾晓池觉得自己心中的美学意识,是从这一刻开始觉醒的。
韩菁一进?来就看到了那副画,问顾晓池:“这不是那张面霜海报上的葛苇么?”
顾晓池点?头。
韩菁盯着那幅画看了一会儿,问:“要是有人要买这幅画,你卖么?”
顾晓池说:“不卖。”
所以韩菁这会儿走过来问她:“怎么又要卖了?”
顾晓池看着她笑了一下:“菁姐,说出来你别笑我。”
韩菁看着她。
顾晓池说:“总觉得这幅画卖了,苇姐就能回?来,让我再好好画一次她似的。”
韩菁的心里又是一抽。
她想了想,还是对?顾晓池开口:“我觉得,要是再有师妹送你花啊什么的,你别光盯着花看,你也看看人家师妹的脸。”
“说不定有你喜欢的类型呢。”
顾晓池静静看着她。
韩菁被她看的有点?慌:“我真说不好葛苇还会不会回?来。”
顾晓池还是看着她。
韩菁叹了口气:“好吧,我觉得葛苇可能不会回?来了。”
“如果她要回?来的话,你的个展,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
顾晓池一愣。
她点?点?头:“这样啊。”也没再多说什么。
傍晚,顾晓池人生?的第一个个展顺利闭幕。
周骊筠带她和齐笑一起去吃庆功宴。
同去的还有周骊筠很多书画界的朋友。
有一位画家说:“一周后,埃米尔会飞到国内找我谈事,晓池如果有兴趣,可以跟我一起。”
周骊筠一向温润平和的双眼,这会儿都亮了亮。
埃米尔·瓦格纳,德国当?代最?著名的表现?主义画家之一,如果能得他?指点?一二,顾晓池将会获益匪浅。
周骊筠马上替顾晓池答应下来:“晓池可以。”
顾晓池阻止了她:“周老师,一周后我私事,不在国内。”
又对?想要引荐她的那位画家说:“张教授,真不好意思。”
周骊筠看着顾晓池,顾晓池凑近她身边,低声说:“我有事要去一趟澳洲。”
澳洲,周骊筠知道那是葛苇去旅行的地方。
她点?点?头,没有再劝。
这顿饭吃的很愉快,桌上都是书画圈内的人,聊起来,都很懂对?方在说什么。
告别的时候,都有些恋恋不舍:“下次再聚。”
送完其他?客人以后,顾晓池和齐笑跟着周骊筠,往周骊筠停车的方向走。
黑夜很静。她们走了一阵,路过白天的展馆,仿古的建筑,雕廊画栋,给人一种时空穿越的感觉。
顾晓池跟在周骊筠身边叫她:“周老师。”
“嗯?”
她有点?不好意思:“您会不会觉得我挺没出息的?”
周骊筠反觉得她问得奇怪的样子:“为什么?”
顾晓池说:“我为了私事,推掉了跟埃米尔·瓦格纳见面的机会。”
无论葛苇是打?算回?来,还是再也不打?算回?来,她都想去一趟澳洲,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周骊筠笑了一下:“我反倒觉得很好。”
“晓池你记住,我从来不觉得画家的任务,只是埋头坐在画板前。”
“爱和生?活,才是一切艺术的养分。”
顾晓池真心实意的说:“周老师,谢谢您。”
她是何?德何?能,能遇到这样的一位老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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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美院,顾晓池出发去澳洲以前。
办完个展以后,她还是照常回?学校,画画上课,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
只是午饭时间,她坐在食堂里,觉得有点?头疼。安寒坐在对?面也不解围,一脸的坏笑,像是等?着看顾晓池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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