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四十八只小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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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黑子哲也已经不记得己的黑暗中度过了多久, 时间漫长，杳无尽头，所处之地皆为混沌, 『摸』不着边界，更寻不得阳光。以至于他忘却了太多太多，就连感知也混『乱』不已, 除了“身边”唯一能触及到的温暖，他一无所有。

时间的概念在这里被模糊了，那场致使他出现在此的爆炸, 黑子哲也同样不知道结果如何。

他只记得己的身体被炽热与剧烈痛楚撕裂，浑身上下, 每一处紧紧抱在一起的细胞，都因此变得支离破碎。火舌甚至来不及亲吻上面颊，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力，率先一步将他推入深渊。

己应该死了。

很长一段时间, 黑子哲也如此想过。

死后的世界很奇妙，不像影视剧中美化后的地狱天国, 更像被关押在黑匣子里, 摒弃所有感官。

只他已经没了肢体，一团模模糊糊的意识, 要如何触碰到匣子内部的边界？

在这个混沌到无法确认己否存在的世界，唯一的慰藉, 只剩下同样受困于此的某物了。

黑子哲也不确定那么。

似乎黑漆漆一团球, 内敛着暴戾无比的力量, 格却像不经世的小孩子、如果不明物也有“格”的话。再怎样佯装成熟，也无法掩盖祂充斥满孩子奇心般的举动。

会日常嫌他烦，烦躁了过来踹一脚, 或者从他身上碾过去，当然也不怎么用力——实话说，黑子哲也也不知道己如何分辨出“踹”和“碾”这种动作的。

彼此都没有实体，严格来讲，两团模模糊糊的意识，就算一个叠一个都感觉不到重量。

更多时候，那一团意识像也会觉得无聊似的，特意凑到跟前，跟他挤成一团。如同两只在窝中紧贴着的仓鼠，么都不做，只以最能感到安心的姿势，一同浅眠。

但那一天，黑子哲也隐隐察觉到了异常。

他“听到”太多嘈杂无序的声音，像置身于人海正中央，以放大不知多少倍的听力，被迫接受身边所有信息。

心脏的鼓动、血『液』在血管中的奔腾，呼吸、惊吼、纸张唰唰翻动的锐利声响、以及最为刺耳的，盖过一切的警报声。

他看过的轻小说中，作者经常会耗费笔墨描述某些片段。像魔物入侵村庄，主人公注定领便当的友人被反派改造成怪物的模样，狂虐一波读者，最终死在主角的剑下。

很不幸，黑子哲也觉得己就这种人。

明明他已经失去实体，仍旧逃不过骤然在他“体内”沸腾的暴戾力量。

如同一座即将喷的火山，炽热岩浆不断涌动着，嘶吼着，妄图挣脱牢笼的束缚。

他很害怕，甚至比起当初来到这个空间的时候，要慌『乱』的多。

己到底会变成么模样，黑子哲也已经无所谓了，他唯一担心的，在混沌中一直陪伴着己的意识体会受到波及。

恍惚间，混沌似乎被撕开一角，禁锢住他的黑暗如同散落的星屑一般，轰然坍塌。黑子哲也顾不得他，立刻沿着缝隙挣脱，拼尽全身力气，尽可能的远离。

他余光似乎撇到了表情惊恐的研究人员，散落一地的文件，被警报红光涂满的房间，用途不明的陌生机械。但那一瞬太过短暂，不过仓皇一瞥，很快被甩在身后。

远一点，再远一点，逃到远离人烟的地方──

再然后，意识消失了。

那份痛楚并非作用于肉/体，而直接施加在灵魂上。

黑子哲也很难形容己有么感受，仿佛被分成千百份，沿着洋流，被冲入大海深处，散分离。力量喷涌而出，侵蚀神经的疼痛延绵不绝，除此以外，完全无法思考，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只能任由更强大的力量摆布。

他能“看”到了。

己恍若化身为一座岛，凭空出现在海洋中央，头顶万丈极光，周身涛声阵阵，连海鸟都不会造访。

这个玩笑确实太过荒诞。

他先死去了，意识被困在永夜之中，再度醒来时，却连人都不。

一座岛屿。

岛怎么可能拥有意识？

相比起无边无际的黑暗，置身于冰冷海水中央，黑子哲也至少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他不会拥有倦意，日日夜夜，只竭力眺望海平面另一头，试图看到桅杆的靠近。

他有点想念曾经的黑暗了，在那里，至少不孤身一人。

终于有一日，神明似乎听到了他的恳求。

黑子哲也听到了与浪『潮』截然不同的声响，那海面被重物破开，混杂了嘈杂引擎轰鸣的响动。并非只有一处，同样的响动来源于面八方，成包围之势，由远及近。

军舰。

有时候，命运就让人恨不得破口大骂的玩意。

各个国军舰的到来，并非黑子哲也麻烦得以解决的预兆。实恰恰相反，军舰登陆，才地狱向他送来的邀请函。

没有么比起战争更能让人直面死亡了。

岛屿化作战场，所有电子设备在极光的笼罩下失去作用。那些登岛的士兵也并非黑子哲也预料中的研究人员，他们来世界各国，使用不同的语言，却无一例外，都会将枪口指向敌人，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生命明明重若千钧，却在这里，渺小到不值得一提。

整座岛他的化身，他就像敞开怀抱的罪人，默不作声，开辟出一片鲜血淋漓的战场。那些失去命的士兵不泛有初次上战场的人，登岛时气宇轩昂，摩拳擦掌，试图以战绩立下功劳。

然而实却，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在己的怀抱中安眠。

也在这时，黑子哲也现了，他能够得到死在岛屿内人的记忆。

死去的人，记忆过往如同过于漫长的老旧电影，不断冲刷着黑子哲也的意识。他知道每个人的生平，了解到每个人的感情，就像收敛逝者遗物的小盒子，那些本该随着生命逝去一并消失的记忆，被他尽数收拢起来。

黑子哲也终于记起来了。

这里常暗岛，他刚出生那两年时，戛然而止的大战末期主要战场。甚至因为无意义的伤亡过多，被剔除教科书，网上搜索都会显示404的场所，不被一般世人所知。

反倒像都市传说一样，如同网络上的幽灵，隔三差五被热切讨论一番。

他没想过己会跟结束十多年的战争扯上关系，更没有想过，己会回到过去。

然而黑子哲也低估了战争中的死亡人数，也低估了己的承受能力，否有做准备，迎接无数次直面死亡的绝望。

这座岛屿上每死去一人，黑子哲也就会凭空多出一份长达几十年的记忆，以第一视角的方式，“经历”过亡者的一生。

他渐渐的『迷』失了，诸多记忆混杂，很难坚守住最初始的那份。

而真正成为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跟随日本基地航母燕骑士而来的第356步兵师团。

──借由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由森鸥外一手打造的不死军团。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极限，也在那时，名为黑子哲也的人格，终于迎来了崩溃。

所谓的不死军团，并非完完全全的不会死亡。战场在岛屿上，后方在航母内，这期间，不泛有当场被炮火轰炸毙命、来不及被异能力拯救回来的存在。

在战场上，有的死亡瞬间的，有的死亡，残存些许弥留之际的绝望。然而这支不死军团，堪称遍布锋利倒刺、同时淬了毒的匕首，带来的漫长无止境的持续伤害。

随着战况急剧恶化，356步兵师团需要接受治疗的频率极速上升，同样的，不时疏漏一两人当场死亡的概率，也在不断递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