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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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洛基猫猫的不按常理出牌，帕丁顿经常摸不着头脑。

就比如最近吧，洛基喜欢上了在晚间读诗，一般是挨近壁炉，在藤萝摇曳中，就着明明灭灭的火光轻声念：

“我们甚至丧失这个黄昏。

没有人看见我们在薄暮里手拉手

当湛蓝的夜跌落在世界上

……”

他头枕在艾瑞克肩上，声音清澈又古雅，如同流光中漂浮掠动的纯金色羽毛。

有时，他会就着艾瑞克的手喝一点果汁，清爽甘甜，透明地冒着气泡，随后便换了一首甜甜的小诗，那些字句沙沙萦绕在舌尖，就像冰镇过后的荔枝杨梅。

小熊觉得，眼前这一幕，怎么看都应该是一幅静谧美好的画面。

所以它蹬了蹬腿，恰到好处地发出了一点鼾声。

但洛基往往念完一首诗，就会直起身，合拢书本在熊头上重重一敲：“帕丁顿，我真诚地祝愿你每日多多聆听这些优雅动人的诗句，让你本就蠢笨不堪的熊脑袋瓜变得更灵光。”

帕丁顿眼冒金星，在地毯上摊成一块小熊煎饼：“为什么这本书忽然就砸向我了？”

洛基漫不经心地翻过下一首诗：“因为你笨。”

帕丁顿严肃地控诉道：“先生，你的观点未免太有失偏颇，恰恰相反，我认为我非常聪明敏捷！”

它踱过来，熊爪啪地盖在了洛基面前的书页上，准备抗议到底。

洛基总算肯纡尊降贵地抬头扫它一眼，视线在那一身土里土气的蓝大衣上定格了两秒，讥诮道：“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或熊，都不会坚持穿你这一身的。”

“明明很好看”，帕丁顿据理力争，“你瞧，这两个口袋做得和果酱三明治一模一样，多美味。”

洛基无情揭破了小熊的妄想：“再像也不能吃。”

“唉”，小熊叹气，低落了一阵，忽然熊掌奋力一拍，“但是我的配色很新颖啊！”

？？？

洛基觉得它根本没学会“说人话”这项基本技能。

“你看——”书架旁边的柜子里，正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册子和纸页，帕丁顿一头扎进去翻找片刻，便抱出了一本撕毁到不成人形的宣传册。

小熊用毛绒绒的爪指着册子里的人：“这一位气质优雅凌厉的女士，跟我是相同的搭配。”

洛基扫了一眼画像：“……”

这位女士英姿飒爽，五官浓郁且大气，自有一股奔放的明媚艳丽。

唯独她一身深蓝风衣、酒红礼帽的配色，居然真的跟蠢熊一毛一样呢！

“到底什么人能没眼光到你这份上？”洛基翻到了后面的人名，“叫——玛格丽特.佩吉.卡特。”

小字批注，AKA神盾局创始人特工卡特。

“这是谁啊！”他跟画像上的女特工彼此瞪视了半天，嘴角撇下来，特别不高兴地把册子甩到了艾瑞克面前。

艾瑞克给他塞糖，他也气鼓鼓地不要吃了，而是蹲过去一下一下地戳着壁炉里的火焰。

小朋友可以用魔法稍稍控制火焰，所以并不怕火，但炉火被他戳得很害羞，过不了多久，就嗖地高温膨胀起来，炸成了一室灿烂的火星。

艾瑞克手一滑，那本册子上便溅落了些许火星，正好把卡特女士的脸烧掉了。

“……”

他端详了一会书籍的残片，总算是挖掘出了一点仅存的微弱印象：“这本好像是神盾局的宣传册，很久之前我随手拿的，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有多荒诞可笑。”

“哈”，洛基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很快就弯眉笑了出来，“照这么说，这个组织难道是垃圾收容所吗？”

“挺适合让帕丁顿去的。”他感叹。

小熊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咆哮：“洛基先生怎么不讲道理！我这样一只善良天真的小熊会在垃圾站受欺负的！”

“我从没见过有熊的脸皮能厚得如此坦然，就像你一样”，洛基震惊地瞅了它半晌，深深被它的自夸能力所折服。

他把小熊提溜到面前，毫不客气地揪了一阵软蓬蓬的卷毛，两只手一起rua，直到小熊的脑袋变成了一颗巨型爆米花，才哼笑道：“完全不用等到垃圾站，我现在就能欺负你。”

蠢熊它虽然蠢，但是架不住有一身好皮毛啊！

帕丁顿：？？？

它受苦受难的悲惨日子从此拉开了序幕。

洛基无情地将熊熊的软毛征用成了擦手的垫子，给妮娜做完冰激凌，沾满奶油就上去一通乱抹；或者是路过的时候练习和面团，把熊脸颠来倒去，揉扁搓圆。

晚间读诗的时候，他还经常喝水喝到一半把小熊拽过去，茶杯搁在熊脑袋上，按平了当柜子使。

这一年的寒冷冬夜分外漫长，到帕丁顿已经完全融入了人类生活，每天都住得开开心心的时候，洛基居然又开发出了小熊的新功能。

“勉勉强强够当热水袋来使。”小朋友矜持地评价道。

夜深了，他正以一个极为放松的姿态躺在地毯上，枕着小熊的肚子看书，很快被小熊暖呼呼的长毛包围起来，就像泡在滚烫的温泉里。

真的很暖和啊。

壁炉的火光像星子一样在眼角闪烁，娇柔的百合花瓣去偷挠他脸颊，倦意上涌就昏睡过去，一只手慢慢垂落，还抓着一绺从帕丁顿脑门拽下来的棕色长毛。

小熊也已经进入了梦乡，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轻响。

窗外繁星满天，万物也都安然沉眠，美梦无声。

一旁无端被抢了位置、甚至连猫尾巴都摸不到的艾瑞克：？？？

当初他到底为什么同意留下这只熊？？？

他将手轻轻伸过去，悬在洛基额前一点，小朋友在睡梦中呼吸平缓，眼睫偶尔极细微一颤，轻盈如雪地掠过他掌心。

算了，他微笑起来。

等春暖花开，天气转热，小朋友很快就会和这只全身都是毛的小熊相看两厌，互相之间隔得远远的。

艾瑞克准备把小朋友抱回房间去，但洛基忽然迷糊地抓住了他的手，紧闭着眼，嘴里发出轻细的哼声，就像在咬软糖，每个音都酸酸甜甜地黏在了一起。

他凑近听了好一会，才听出洛基说的是：“今天的睡前故事……还没有讲哦……”

小朋友似乎态度很坚决，不肯放手，但很快头一歪，陷进他怀里，再度陷入了昏睡。

大概是做了一个很甜的梦，在梦里，唇角温暖地勾起。

“……”艾瑞克好笑地点了点他鬓角，又觉得顷刻间，心绪已柔软到一触即化，“好啊，明晚给你讲。”

于是第二天入夜之后，以及再往后的许多天，猫猫果断地抛弃了小熊，裹着毛毯乖乖躺好，等他来讲《小王子》。

艾瑞克：计划通。

今天讲到了小王子在漫长的旅行之后，终于抵达地球，遇见一片很大的玫瑰园，里面的玫瑰迎风招展，娇艳欲滴。

他的声音很低柔，在床头摇曳的烛火光影中轻轻晃荡：“在小王子的家乡也有一株玫瑰，他最珍爱的、举世无双的玫瑰。然而，他现在伤心至极地发现，他的玫瑰和眼前的五千朵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任何区别。”

洛基轻轻“啊”了一声，咬住唇：“他难道再也不喜欢自己的玫瑰，回去将它丢掉了吗？”

“不。这时候来了一只狐狸”，艾瑞克摇头，帮他塞好了毛毯的边角，“狐狸请求小王子驯养自己，这样以后即使遇见了再多的相似之物，他们也都是彼此的唯一。”

“随后，小王子就意识到了什么，吞吞吐吐地说——”

“可是……我好像早已被一朵花给驯养了。”

“我懂了”，洛基缓慢地眨眼，“所以那朵玫瑰永远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再遇见了五千朵也不会改变。”

艾瑞克轻轻合上书：“是这样的。”

“哇偶”，洛基惊叹着，深觉这样密不可分的联系真的很棒，他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忽然脱口而出道，“那你驯养我吧。”

魅惑者泡泡已经苏醒，过不了几日就会出发去地球，那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据说地球人很多。

被驯养的话，就不用担心汹涌人潮会冲散分隔他们了。

艾瑞克一怔。

他有心想说这根本不是同一概念，但还没来得及讲什么，小朋友就忽然从床上蹦起来，扑进他怀里，充满兴奋地道，“快点快点驯养我！”

小朋友显然认为自己想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神采飞扬，碧色的眼眸明亮极了，看着他，流动着满天的璀璨星辰。

“……”艾瑞克沉默许久。

他抬手触了触洛基的眼眸，某一刻看起来，像是想遮住这道让他无法抵抗拒绝的视线，但最后也只是轻轻摩挲了一下，略带无奈地说：“Asyouwish.”我以为我早就为你所驯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