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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鱼年[六]
要说起周锦鱼的娘亲柳氏,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强悍人物。就连长安城做生意的老爷们提起她来,也无不惧怕三分,生怕在生意上哪里做的不周到没礼数,而得罪了她。
不仅如此,整个周家上下,包括周锦鱼的奶奶周老太太王氏在内,全都被她管的服服帖帖,没有不怕她的。
就在头年六月份的时候,柳氏忽然决定要迁府。
她把新府邸选在了庆丰年米铺所在的长安城东大街的隔壁街,西宴大街。可周家人都在老宅子住惯了,哪能说搬就搬得?一时间府中怨声载道,周锦鱼肚子里有怨言,但又不敢明着跟柳氏对着干,只想着能拖一阵子是一阵子。
她奶奶周老太太更是不想搬出去,还为此跟柳氏赌气闹过一阵子的绝食,但柳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连老太太都说动了。
周锦鱼亲眼见着柳氏只是到了周老太太房里,说了几句话,就兵不血刃,把脾气最倔的老太太给说服了。
周锦鱼暗暗佩服她娘,这是何等的能耐!
因此,周老太太这一松口,就算周锦鱼和她二哥周子牧再不愿意迁府,也不敢再做无畏的反抗,也只能勉强应承下来。
“不就是迁个府嘛,迁就迁呗!总比到时候你我兄弟反抗了再被阿娘镇压要好。”
当日,周锦鱼如是对她二哥周子牧道。
柳氏让周家搬到西宴大街,有两个原因。一是为着“西宴大街”中的“西宴”二字,同音可念作“喜燕”。
喜燕报喜,名字吉利。做生意的人家一向都讲究这个,虽然周锦鱼不知道柳氏是怎么把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词想到一处去的,但柳氏既然说是,她又岂敢说不是?
二就是图个近便。在没迁府之前,柳氏去庆丰年少说坐马车也要行小半个时辰,但搬到西宴大街之后,柳氏只需要半刻钟便可走到店里。
所以,纵然周老太太再不愿意离开她住了大半辈子的周家老宅,纵然周锦鱼纠结了她二哥周子牧闹了多次。
后来,柳氏被他们闹得烦了,直接拍了桌子,警告周锦鱼和她那个异父异母的二哥周子牧,一锤定音道:“这个府你们搬也要搬,不搬也要搬!若是谁再敢多言,就给我搬出去,再也别拿周家的半两银子!”
从此,整个周家都清静了不少。
搬府那日,周锦鱼甚至十分识相的和一个家丁一起搬了柳氏最喜爱的那张小紫檀的椅子到了新府,还跟家丁一起去柳氏面前讨了赏钱。
她现在依稀记得,当自己眯着眼,接过了柳氏赏钱的时候,她那个异父异母的书呆子二哥周子牧看她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仿佛是在说: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的也对,当时苦口婆心劝周子牧跟她一起反对柳氏迁府的,是她周锦鱼。
如今见自己大势已去,第一个跑到柳氏面前讨好卖乖的,也是她周锦鱼。
周子牧不止一次的想,周锦鱼若是有条狗尾巴,恐怕是要当着柳氏的跟前,讨好的摇上天去了!
当真是无耻至极!
此时已近黄昏,一抹火红的夕阳低低的挂着,仿佛在向这个世间不舍得挥洒最后的余晖,将西边的云彩都染成了火红。
周锦鱼同那几个刚被训斥了的管事笑闹了几句,临出店门的时候,老管家周成十分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问道:“四公子,您没事吧?方才夫人让我去找你的时候,我看她脸色似乎不太好。”
周锦鱼心说: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说娘心情不好,事后马后炮有意思么?
不过脸上却面不改色的笑道:“无妨无妨,娘就是来问我今日都去了哪儿,并没有为难我。”
“哦,这就好,这就好。”老管家道。
周锦鱼呲出一口小白牙笑了笑,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两银子给老管家周成:“娘今日心情不好,言语之间怕是要把兄弟几个都骂个狗血淋头不算完,我今儿给大家添几个菜,麻烦周成叔了。”
周成一愣,推辞道:“四少爷,这怎么可以,夫人教训我们下人都是应该的,我们不敢记恨。”
周锦鱼把银子塞到他手里,笑道:“那我身为少东家,请大家多吃只鸡也是应该的,拿着吧!”
周成道谢再三,收好了银子,目送着周锦鱼出了店门。
周锦鱼出了店里,此时天色已晚,再去宝香阁喝花酒就不合适了,她打算顺路去买了灌汤包就回府,给她奶奶周老太太王氏解解馋瘾。
周家迁了府之后路程也的确近便了,她只需要顺着东大街走到街头,再拐进西宴大街,沿着西宴街走个百十来步就可以到周家了。
然而她刚出了店铺门没多远,竟然就看到了他的死对头,工部尚书家的公子李维安。
李维安身边并行走着一个白衫公子,身后跟着两个小厮,直直的就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李维安走在前头,走近了,当头对着她就是一句嘲讽:“吆喝,周锦鱼,听说你也去选驸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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