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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已经说出口了,再想收回就有点难了。锖兔从他贫瘠的人生里仔细扒拉也没扒拉出几个可讲的传说。于是他换了个旁观者的口吻,给千鹤讲起了鬼。很早前他就发现了。鬼似乎并不存在于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上,他到流魂街六年,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只鬼。那些被死神称为“虚”的怪物不具备沟通的神智,也不惧怕阳光。
“你知道鬼吗?”
“鬼?是雪女之类的吗?”
锖兔摇了摇头,他否认:“不是故事里的,是真正的鬼。以人为食、惧怕阳光,还拥有与人沟通的神智。”
仅仅拥有六年的记忆的千鹤当然没听说过。
峡雾山的往事对他来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锖兔骤然回忆起来,却还是能清晰地想起同窗和老师的身影。
他觉得他的一生也没什么值得诉说的,但是真正叙述起来,却在千鹤一言一语的疑问中说了好长一段往事。提到义勇,他还隐隐有些担心。不知道他离开后义勇有没有好好地活下去。
但锖兔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义勇已经足够独当一面了。
“手鬼?长什么样子?”
“嗯……”锖兔回忆了一下,其实他对手鬼的印象不深。当时很多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刀刃已经到了极限,断刀的时刻和死亡似乎发生在了同一时刻。
联想了一下千鹤的审美,锖兔委婉地说道:“长得……不怎么好看。”
“然后呢?你斩杀手鬼了吗?”千鹤眼神晶亮。她没有感受过锖兔所描述的这种考试的氛围,此刻听起来觉得惊心动魄又刺激。
“没有。”
千鹤呆了一下,她又问道:“是很强吗?没关系没关系!你都杀了那么多鬼了!这个就大度的放过他吧!”这么说着,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锖兔的脸色。
看着少女一脸的懵懂无知,锖兔犹豫了一下。真相一时有些说不出口了。
千鹤难得聪明了一回,她联系起了时间点、年龄、锖兔现在的少年模样和他的欲言又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
两个人相顾无言。千鹤突然发现她很少关注过锖兔的脸,印象里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当年月光下的那双灰蓝色眼眸,辉映着月夜的清辉,占据了她全部的目光。
现在他的眼神依然是纯粹的,仿佛话语间那个逝去的人并非他本尊。
突然就觉得有点难过。
千鹤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她自己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尸魂界的人大多都看淡了现世的生死。偶然有一两个拥有记忆,甚至会把自己乌龙的死因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为什么呢。
头顶的呆毛垂落了下来。
对于锖兔而言,千鹤是一个很好懂的人。他一直觉得少女头顶的呆毛被施加了什么魔法,简直是她情绪转变最忠实的表现。
“你……”锖兔停顿了一下,他思索着该怎么措词,深怕再伤到少女一颗玲珑玻璃心。
“嗯?”千鹤抬头。她一直都习惯和人说话的时候要对视,因此锖兔蓦然看到了少女眼尾微微的一点红。
这个场面实在是难到他了。他僵直着身体,犹豫了半晌,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千鹤顺从地低头。
柔软的黑发顺滑细密,本以为会很顽固的呆毛却轻易地融入了少女发丝间。这是一种很新奇的触感。
屋内安静了下来。审神者失踪的那六年,本丸的天气尝尝不好。被褥都得多加一床才能彻底的驱散寒意,更冷的是天守阁前的地板,刀剑付丧神们都会下意识地避开。
他们常常在想,姬君的不回归,究竟是身不由己还是厌倦了本丸的生活。就连狐之助说找到姬君的时候,这个问题依然萦绕在他们的心头。
姬君的失忆于他们而言像是重重枷锁的钥匙。虽然解脱了他们畏惧的猜疑,却又缠绕起了生疏的锁链。
鹤丸望着一望无际的悠远夜空,调整了自己的坐姿。
本丸的屋子隔音都不好。一门之隔,姬君和那位刀灵的对话他听了个全须全尾,也因此提高了对锖兔的警惕。
他才知道,锖兔并不是天生的刀灵。
他是死后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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