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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眼里闪烁着可怕的、炯炯发亮的目光,他再度逼近坐倒在地板上的德·维勒福先生。

“真正犯罪的是你,只有你,应该对这?切负责。”

“你从来没有想要捍卫真正的司法——你?直以来所青睐的,都是检察官的身份带给您的权力、声誉与威望。”

“但凡可能会影响到您的仕途,就一概要死。”

“无辜的水手爱德蒙·唐泰斯,竟然看过皇帝那封信的信封,知道收信人的名址,就该死——”

“德·维勒福夫人,起了贪念,因为她的儿子没法继承财产而杀人,当然更该死——而且理应死得无声无息,好让她的丈夫继续这么?清白公正地活下去。”

“你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自己,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唯利是图的真小人!”

检察官被戳破了内心最深处的污秽,他慌了神。

他伸手拽住了自己的头发,用力?扯,立即扯下?大把。

“是的,我是有罪的。”

他呜咽着,扑向他孩子的尸体。

小爱德华安静地仰卧着,脸色苍白——做父亲的心立即被拧成稀巴烂。

“可是上帝……为何上?帝竟如此残忍……”

伯爵却站在他身后发话:

“上?帝是公正的,降在世人身上?的惩罚不应成为你逃脱的理由和借口。”

他注意到“死去”的女人和孩子脸上开始出现血色,稍微泛出一点点红润。

“以前我也认为这是我的过错,认为是我滥用了上?帝赋予我复仇的权力。”伯爵扬起脸,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直到有人提醒了我……”

他那双眼睛仿佛在对?张想象中的俏丽面孔说:谢谢您。

耳边似乎响起那个女孩颇为不好意思的解释——“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但凡您还有?丝良知,但凡多年来的司法生涯曾经教给您最基本的法理,曾让您意识到法律对这个社会的意义……那么,就请您认罪吧!”

伯爵从宽大的神甫袍子里拿出两份事先拟好的认罪书。

“如果?上?面的叙述没有其他问题,请在上面签字。”

检察官翻看认罪书,见到他的罪行:渎职、构陷、私设法庭……

“我没有把您和某位夫人的婚外情纳入其中,我不是您的前妻,无权要求您忠贞。”

但事实上?,表面一派正经,私底下毫无检点的检察官——已经在今天开庭的那短短一个小时之内,成为了全巴黎的笑柄。

“这里还有您妻子的。”

检察官木然看着德·维勒福夫人的认罪书——上?面写着的罪行是:“毒害德·圣梅朗侯爵夫妇,以及尝试毒害仆人巴鲁瓦与瓦朗蒂娜·德·维勒福未遂。”

“您是说,您是说……”

检察官结结巴巴地开口询问。

“是的,您父亲的忠仆,以及您的女儿,都好端端地活在人世?。”

“因此您妻子对这两位所犯的罪行都是谋杀未遂。”

基督山收回了那两份经由检察官确认签字的认罪书。

“在您和您妻子伏法之后,我会将您的孩子送到合适的地方,把他交给合适的人养育。”

“您是说,您是说……”

德·维勒福先生面带喜色,心思开始活泛。

“是的,我把她使用的药物换过了,换成了能让人在一段时间内暂时麻痹,看起来和死人?模一样的药物。”

“巴鲁瓦和瓦朗蒂娜都是因为这种药物而得救的。”

小爱德华的眼皮已经在微微颤动,这孩子似乎随时能够醒来。

德·维勒福慢慢地向后退,将他的手伸向书桌,那里?向放着?柄裁纸刀,不长,但是很锋利。

“爱德蒙·唐泰斯!”

维勒福突然大声称呼面前这个人的真名。伯爵冲他回?过头。

“我不知道您是用什么?方法从紫杉堡里逃脱出来,也不知道您是如何骗取了财富和今天的地位,但是——”

“您只是一个小人物!只是……”

锋利的裁纸刀冲着伯爵的胸口递了出去,“嗤”的?声穿过了神甫的长袍。

但是刀子没有刺进伯爵的胸膛,而是“叮”的?声,卷着刀刃弹了回?来。

伯爵于是轻轻松松地抓住了检察官的手腕,顺势一扭,这只日常用于撰写起诉书的手顿时脱臼了,手的主人?声惨叫。

“是的,我是一个平凡的人。”

“我的心得到了挽救,我已经不再将自己看作是上帝的使者。我只尽力做我想做的事,尽力把每一件事都做好、做周全,而不去想以后如何。”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对了,您会再多?项罪名,试图用裁纸刀攻击他人,认罪书上的洞会证明这?点——当然了,这也是一项未遂的罪行。”

伯爵将有罪的人往地板上用力?甩,从此不用再理会那个自诩为“司法”化身,却又从心底里藐视着“司法”的罪人。他转身低头,抱起了七岁的孩子。

爱德华在伯爵的怀里,面色红润,微微呼吸,安静未醒。

他走出门——

门外,忠心的老仆人巴鲁瓦正侍奉着努瓦蒂埃老先生登上马车,乐呵呵地准备离开这座宅院。

多亏这宅子里的仆人们都已经被暂时遣开,才没有被眼前“死而复生”的景象吓跑。

伯爵身后,同样“死而复生”的德·维勒福夫人正在慢慢醒来。

她面前只有脸色惨白、?只手腕脱了臼的检察官。

德·维勒福公馆外,巴黎警察的哨声正响起。

这对夫妇将要面临的,是来自人间的审判。

安德烈亚回?到圣贝尔纳院,在这里他受到了狂热的欢迎——

竟然当庭吓退了检察官,全巴黎最无情最可怕的检察官?要知道这位检察官手下可是曾撰写过无数置罪犯于死地的公诉书。

仅仅?个昔日的秘密,就能令检察官连庭审都无法进?行下去,不得不提前退庭?

消息是押解犯人的看守传递回?来的,?旦传回?圣贝尔纳院,就引起了轰动。

犯人们纷纷把安德烈亚看成是圣人。

而看守们一致认为安德烈亚能够得到大幅度的减刑。

“安德烈亚,有人来探视!”

安德烈亚跟随看守,来到供单独会面的小房间里。

皇家歌剧团的经理赫克托坐在上次贝尔图乔坐过的位置。

“赫克托,和议会的谈判进行得怎么样了?”

赫克托已经俨然安德烈亚第二号,对他们正在进行的事能完全做到心中有数。

“对方找了个借口,不愿意见我们的代表。原本已经约好在议会召开的会议也延期了,问什么?时候再召开,也始终没有答复。”

安德烈亚顿时笑了,说:“幸亏我们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时候赫克托压低声音,对安德烈亚说:

“明天,明天我会再?次来看您,明天晚上?,您就应当已经重获自由,可以重新指挥大伙儿行动了。”

安德烈亚点点头,做了个手势表示小心隔墙有耳。

“对了,我那位妹……”

当着赫克托的面,安德烈亚终于没把“妹妹”这个称呼说出口。

“你们的欧仁妮小姐,最近在做什么?。”

不提罗兰也罢,?提到罗兰,剧团经理立刻露出迷茫的神情,抓耳挠腮地回答:“她,她……”

“嗐,我知道,”安德烈亚?看就明白了,“她总是做些出人意表,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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