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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更加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来找她。

冥冥之中,上天将他?们牢牢联系。

与?此同时,程远在休致前诱捕了冯标。

游走于北漠和大宁的一代间谍、蛊惑人心的全新?教实际掌控者、为龙隐门?搜刮无数财富的援部?部?主、焚尸案的幕后首脑在落网时,作拼死挣扎,服毒自尽。

至此,线索又断了。

消息传到殷府,殷莫愁震怒,当时她正在神机室做试验,直接拉崩一张弓。反倒是李非温柔地劝她来日方长,天天来陪她。

风雨过后,一切都回复有条不紊。

这天下午,清风习习,黎原和昭阳终于实现陪殷莫愁郊游的计划。

河边搭起简易的棚和桌,一行人席地而坐,宫女们从食盒中捧出一碟又一碟精致茶点,春梅冬雪也?帮着奉茶。

昭阳打趣地笑着两个小宫女:“带你们出来真?丢人,瞧瞧自己花痴的样子,好了,别把吃的都往殷帅那儿摆,没瞧见这还有其他?客人?”

小宫女被训得满脸通红。

殷莫愁这边颇有兴致,亲自端起一碟核桃酥,递到顾岩面前:“尝尝,北境吃不到这么香的核桃酥。”

新?兵部?尚书顾岩笑着接纳了来自核桃酥忠实爱好者、顶头上司的强力推荐,拿起一块,在送入口中之前,对半一掰,分另一半给旁边的妻子。顾夫人似习惯了丈夫的照顾,笑着接过手。

好恩爱啊。

昭阳发出羡慕的感叹,黎原听出画外音,忙也?给未婚妻剥栗子。

昭阳道:“本宫早听闻顾尚书爱妻的名声在外,成婚三十载,育有三子两女,不纳妾,也?不在外流连,即使有应酬,也?绝不会超过亥时回家,所以?人送绰号顾亥时,对吗?”

顾岩老脸一僵:“呃……不想竟传到公主耳里。”

顾夫人看了眼?丈夫,亦羞红脸。

李非颇讶,心说这大表妹知道可真?多。

昭阳又问:“顾夫人,我有一事请教。”

顾夫人忙答:“公主请讲。”

昭阳:“你是怎么把顾岩这样战绩彪炳的粗汉子调教成爱家护妻的好男人?又或者,当初是怎么慧眼?识珠相中他??”

顾夫人:??

昭阳:“——别误会,宫里还有几?个小公主,虽未到出嫁年纪,我这做姐姐的也?得给她们未雨绸缪嘛。当然了,本宫也?要?成婚……”

这是公然讨教御夫术?

虽是郊游,也?是顾夫人到京城后第一次随丈夫出来,又陪殷莫愁又见公主,原本内心颇为紧张,但看昭阳这么直白谦虚,不要?说是帝后掌上明珠,就是放在普通世家小姐里也?是罕见。

顾夫人放下小心,把这当作一个即将出嫁小姑娘的提问,认真?思?索半晌,道:“回公主,夫妻之道并无秘诀,唯有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谁不会讲哦。

昭阳狐疑:“可是实话??”

顾夫人:“大实话?,说白了,就是互相讨好。”

准驸马爷黎原一听,将手里的栗子剥得更勤,诸人不禁莞尔。

“这个……嗯……”见昭阳若有所思?,黎原生?怕她要?再问出什么,忙一脸单纯地讨教,“不知李大哥怎么讨好心上人?”

果然昭阳露出好奇神色,看向这位刚认的大表哥。

李非正慢悠悠品茶,被忽然袭击,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好你个黎原,跟你哥玩祸水东引哈!

殷莫愁双手抱胸,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李非狠狠瞪了黎原一眼?,腹诽:臭小子,明知我在追求你家大帅,还把难题丢给我!

黎原一脸抱歉。

但随即,李非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看得黎原心头微颤。

仿佛听见“嘿,小子,你还嫩了点”。

……

半柱香后,一个木箱被放到桌上。李非打开?,作了个请的手势。

诸人探头一看,俱是又惊又喜!

“我见过,是父皇整日爱不释手的雀心!”昭阳兴奋地说。

“经冯标从兵器厂弄出的那批……数量一支不少?,竟都找回来了!”顾岩常年带兵打仗,习惯使然,面上只微露喜色,心底的震惊却久久不平。

“我听说,大朝会期间,冯标派人将这批雀心送到北漠使团,交接的过程被礼部?侍郎孙哲撞见……”黎原说,“时间算起来,这几?日该已随图拓到北漠。”

北漠奸细煞费苦心、布局多年才?弄到雀心,将其夺回,难度无异于火中取栗、龙头锯角!

因黎原的关系,昭阳也?知道不少?外面的事,拍手赞叹:“李大哥好厉害!怎么弄回来的,这可是殷帅最宝贵的心血发明。”

殷莫愁皱眉:“不是叫你别管。”

不管愿不愿意,这批雀心已是弃子,她必须以?大局考虑盘算得失,浪费她一人之心血发明,换取图拓的轻敌。

大宁和北漠之间正进行一场看不见的战争。

一子错,满盘皆输。

李非宽慰:“殷帅放心,图拓只会以?为是一次意外。”

诸人:??

李非:“这是我第一次和图拓王子交锋,北漠使团人多势众,我没有硬碰硬。”

顾岩:“北漠使团身份特殊,由禁军护送出京畿,后续交给地方驿站安排,一路上都有我们的人盯着。图拓采取人货分离的方式运输雀心出境。在大宁境内,图拓是休想碰到雀心。”

“也?就是说,雀心在图拓手中,又不在图拓手中,这让我有可乘之机。”李非继续道,“我派人跟踪,运输雀心的人兵分三路,每路一人,他?们都长着大宁人的面孔,但正午都会朝长生?天的方向祈祷,因此我判定这三人和冯标一样,都是北漠人。三人各自背着和那天在使馆外一模一样的木箱。”

黎原恍然:“疑兵之计——只有一个木箱放的是雀心。”

李非点头:“他?们一出京城,朝不同方向,分别走水路、官道和山路,最终目的地都相同——大宁边境,看上去都是要?跟北漠使团碰头。”

顾岩不禁问:“你要?怎么弄到手。”

不能明抢,也?不能暗偷,更不能惊动敌人,光想想就觉得不可能。否则为什么连殷莫愁都放弃。

李非:“莫愁说不能打草惊蛇,不偷不抢,所以?我只能是骗到手。”

诸人再惊。

李非:“我的人也?分三组追踪,他?们随身带信鸽与?我联络。最先排除的是水路线,因为背箱者在渡口上船时,木箱重重磕到了船舷。”

顾岩:“这么不小心?”

“雀心结构精密,保管不当,会影响箭的准头。”殷莫愁说道,“所以?水路的背箱者箱子里没有雀心。”

“至少?当下是没有的,”李非似笑非笑,“接着说官道线的背箱者,就跟在北漠使团后面,一开?始,我以?为他?想趁着前面队伍停顿休整、住驿站时与?图拓接头,于是对他?的背景细查。此人化名米束,混迹中原江湖多年,还在淮南自建小帮派,取名三花帮,专向本地收取花农的保护费。说起来,大小也?是个帮主。”

“既然是江湖人,就好办了。三花帮在当地有个死对头叫波青帮,双方常年为争夺地盘聚众斗殴。于是我让我的人假扮波青帮帮众,纹了波青帮纹身,装作偶遇,将其拦在半路,并提出决斗。江湖中人,是不能拒绝决斗挑战的,否则会被视为自动认输,以?后也?会被外人耻笑。”李非语带同情,“这可为难了米帮主,若接受挑战,势必影响背箱任务,若拒绝,他?将再没有脸面再管理三花帮,贪生?怕死的事迹传开?,中原江湖亦无他?立足之地。”

“决斗赢了?”昭阳问。

经过黎原对在游社时“李非力战群雄”的描述,深宫中的昭阳已知道大哥“实力雄厚”。

既然是派出去决斗,就不可能输。

“输了。”李非摊手。

黎原、昭阳:……

顾岩:“那你的人……”

“当然跑了。”李非说,“决斗中,箱子被踢翻,里面并无雀心,而是一堆普通短弩。”

黎原领悟:“不错,若米束死于背箱途中,反而引起图拓不安——因为决斗只有两个人,他?并不知道自己手下是死于帮派斗争。”

顾岩亦品出味道:“留着此人,利大于弊,日后一举一动都可在我们监控,将来是很好的一只饵。”

昭阳自语:“那雀心就是在走山路的背箱者身上了。”

李非大摇其头。

昭阳:……?

“如果水路和山路的路线没有交叉的话?,我的确会将所有力量押在山路背箱者那里。”李非说,“其实我也?差点被他?们欺骗了。”

“交叉?”这里调查过画舫案的只有殷莫愁、昭阳和黎原,黎原最先反应过来,“是渡口?!”

李非:“我的人发现,水路的船曾短暂停留于一个叫标里渡的渡口,那里背靠标里山和标里村,而标里村土地贫瘠,是个穷村庄。除非是目的地,否则一般船家会选择繁华的渡口作补给站。”

经过一同调查吴敬案,黎原已能轻松跟上李非思?路:“山路背箱者也?经过标里山?!”

李非点头。

线索到这里就很清晰了。

雀心并非从一而终地在某个背箱者身上。

米束在江湖小有恶名,又走官道,图拓算准了,即使殷莫愁不放心派人跟踪,米帮主就是个移动的活靶子。

说白了,是图拓放人形烟雾。

真?正的雀心,一开?始是在山路背箱者身上,在标里村又交到水路。

由此可见,图拓相当聪明狡猾,难怪殷莫愁将其形容为“心机深沉,是北漠有史?以?来最难对付的敌人”。

李非:“山水本相依,谁也?猜不到水路在下一个交汇点还会不会将雀心又转给山路背箱者。”

人的注意力往往只能关注一个重点,这么换来换去,可真?叫人头疼。

“为省夜长梦多,我决定在他?们下一次交换前,先下手为强。”李非说,“我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木箱,派了水性极强的小偷,半夜摸上船,将其木箱掉包。次日,又安排一艘装满火油的商船,装作不慎与?其相撞。为低调行事,北漠人雇一艘小客船,哪经得起这一撞,火油倒灌进小船,瞬间起火……北漠人不善水性,上岸时已呛个半死,木箱也?早烧焦,只余残骸……”

黎原一旁道:“我有个疑问,虽说只剩残骸,但……图拓的手下也?有见过雀心的……如果他?们发现……”

“发现不了。”李非打消其疑虑,“因为我曾向殷帅讨要?过一支雀心,嘻嘻,我找人仿照了一箱,完全同用料、同造型,除了里面精密的机关仿不了,外表是一模一样,连拿在手里的重量都无差别,外行人根本看不出来。”

而图拓虽养了一批专门?研究殷帅发明的匠人,可他?们却见都没见过雀心呀。原来这就是当时目送图拓后,李非在城楼上撒娇向殷莫愁讨来一把雀心的真?正意图!

说罢,自从认识殷莫愁后,李非那早已收敛起的邪乎笑容,再次露出。

像只千年狐狸,嘴角一勾,恍然能见那一排森森的大白牙。

此一刻,鬼谷子、姜子牙、诸葛亮等?古来机谋大家浮现在李非背后,齐齐鼓掌。

“好一出计中计、连环计!”带兵多年、用兵高超的顾岩也?忍不住惊叹。

李非收获一片叫好声。

连“反非党”的孟海英和冬雪都要?忍不住为其喝彩。

只有殷莫愁问:“整个过程都这么顺利?”

李非唾沫星子横飞吹嘘“丰功伟绩”时,殷大帅全程没表扬。

这一开?口,就是找茬。

咋这样呢!

李非内心:我好难。

“呃,是有遇到一个难题,差点令行动功败垂成。”李非有点难堪地道,“图拓的背箱者个个鸡贼,那水路背箱者在船舱起火到落水前短暂的时间竟开?箱,抢救出一支假雀心。”

雀心形状袖珍,可轻易藏于袖中,其重量又小,携带着也?并不太妨碍游泳。

“后来呢!”昭阳最焦急。

如黎原所言,若被发现是假雀心,李非就是好心办了坏事。

李非挠挠头:“好在我运气极佳,那背箱者快游至岸边时,脚上竟被水草缠住,差点命都没了,挣扎之下,袖里的假雀心掉出来。嘿,待他?上岸后想再回去捞,水流湍急,小小一只短弩,早被冲走了。”

若不是要?在诸人面前保持形象,他?早振臂一呼“天助我也?”。

殷莫愁黑着脸:“那不是水草。”

顾岩觑着自家大帅脸色,亦恍然:“是我们的人?!”

“京畿之内,我让乔尧盯着,出了京畿,则交给了春梅的人。”殷莫愁淡淡说。

原来春梅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女,孟海英在明,她在暗,殷莫愁把她的暗影力量交给了春梅管理。

“所以?……其实……”李非磕磕巴巴。

一切都在殷莫愁掌握中。

难怪从一开?始李非“吹牛”,她就作壁上观,因为她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说!就静静地看他?“耍宝”?!

李非内心像打翻五味瓶,脸都红了,唯有转移话?题,另眼?相看地喊:“好一个春梅!”

春梅谦虚躬身:“大帅让奴婢只派人跟踪,伺机而动,如王爷所说,这些龙隐门?的人十分狡猾谨慎,无从下手,我们最后决定放弃。是多亏王爷智计百出,力挽狂澜,奴婢只是锦上添花。”

春梅的恭维并未让李非在殷莫愁面前挽回面子,但他?一向乐天派,能于绝境处自生?光明,因一拍桌子,哈哈笑说:“我助莫愁,莫愁助我——黎原,这才?是相敬如宾!”

黎原:……

谁也?没看到殷莫愁听罢,耳根竟有些发红。

此时顾夫人抱来古琴,说愿奏一曲庆贺殷帅重获雀心之喜,诸人连声叫好。

时值傍晚。斜阳共着清风幽幽而泛,河边秀美,众人举杯。

又是一日,无事发生?的一日。

岁月悠长,天云茫茫,畅饮一杯,山河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完结,奉献小剧场一则:

李非大觉没面子,但他一向乐天派,因一拍桌子,哈哈笑说:“我助殷帅,殷帅助我——黎原,这才是相敬如宾!”

(翻译一下:殷帅忙内舍我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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