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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这件事其实和自己没有关系,宫里的人斗翻了天斗到亡了国,也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管的,但那时候她掩住了心中的良善,任由一条性命可能就这样白白折损了,她太过意不去。
这段经历同谁讲都是灾难,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里他们的对话也越来越模糊,说出去只有零碎的只言片语,别人更不会信。
可能岚意自己也根本不想记得。
窗外的风声愈盛,岚意蜷缩着,静静地想起母亲死前留的那几句话。
“不论如何都不要攀附富贵,不要去肖想不该想的人,岚意,阿娘就不该嫁给你爹,我不怕你弟弟未来不能为自己讨个前程,我只放不下你。”
“你记住,平平安安就好,你一定要记住。”
阿娘的眼睛那么美丽,却阖上了再也不能睁开,她用自己的性命让岚意记得了这个道理——泼天的富贵,不是她这样普通的姑娘能想的。
“所以,五皇子,您不要再来找我了。”岚意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小声道,“我一个平凡的小丫头,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啊。”
寒意被隔绝在屋外,听着那样的风声,岚意终于再度沉沉入睡。
第二日,阴郁了多天的京城,终于落下雪来。
刀子一般的风裹挟着细小的雪花散入整座京城,未时刚刚过半,天色暗沉得厉害。
城东兵部郎中裴归府中,万物都已敷上了一层细腻而冰冷的银白。虽正是午后闲暇时分,却不见有人走动,仆人们连同家养的狗儿都缩在屋中,耳边听得纸窗子瑟瑟作响,感慨着这个冬天和往年相比冷得更厉害。
近来圣上的心情不大好,连带朝政上诸事不顺,大臣们动辄便讨来一顿不给脸面的斥责,引得裴大人也总在家中沉着个脸,因此府中诸人连同闺中的几位小姐,都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岚意正坐在风荷院西暖阁的炭盆边,捧着绣花绷子,和自家表姐妹低声说着话。
“这样子好看,但我绣不出来,我这手,天生就该去抓马缰、抡那个戏文里说的什么流星锤,在这里绣花,是耽搁了这双手。”
表姐方宛茵一把黑发如水及腰,闻言忍不住笑,口中却急切而小心地劝着,“快别说这种话,先前因为你在贵妃娘娘面前胡闹,姨夫已经很不高兴了。”
顿了顿,她又带着些好奇偷偷地问:“岚意,你抓马缰的时候,不怕和那位皇子一样,摔下来吗?”
岚意刚要回答,厚重的门帘忽然被掀起,凛冽的风呼啸着刮在脸上,里头三位姑娘都瑟缩了下,旋即外面进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帘子在她身后阖上,只见她握着手哈气,跺着脚,念叨着:“奴婢见过大小姐,见过两位表小姐。”
来者是跟在二姨娘身边的徐妈妈,是裴府里有头脸的管家娘子,向来对岚意不怎么尊重,此刻连礼都没行,岚意也不计较,平和道:“徐妈妈这时候来,有什么事?”
徐妈妈“哎哟”了一声,道:“我说姑娘们那,这个时候还有闲心绣花呢?宫里出大事了!”
岚意最烦她每每说话都要起个调子,眼见着又犯了这个毛病,故意不去问询,只是低头拿针。
倒是旁边的表妹方宛玉问:“宫中怎么了?徐妈妈,你倒是说呀。”
徐妈妈这才拿捏出腔调,尖声道:“宫里的五皇子,殁了!”
尖锐的声音吵得岚意心烦,且昨晚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摒弃的痛苦又被提起,扯得她心头生疼。
她把绷子重重丢在一旁,冷着脸道:“五皇子自打上次坠马受伤后,就时好时不好,此刻殁了,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我们打心底哀伤着便是。徐妈妈你不要像传喜报似的这么大声嚷嚷,以免旁人说我们对天家不敬。”
徐妈妈被噎了一下,看岚意愈发不顺眼,阴阳怪气地道:“大小姐是不出闺门的人,懂得些什么?眼下皇子们的事儿,和我们裴府息息相关,大小姐万事不操心,才说这样的话。”
岚意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裴府下人的不规矩,更不想在五皇子的死上添几句不好的话,这个少年实在已经够可怜。她努力按下心中的燥意,道:“徐妈妈若只是来告知这件事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徐妈妈却仍旧絮叨,“两位表小姐为什么进京,我们家的几位姑娘连同大小姐上个月为什么入宫被甄选,大小姐心里也该有个数了,成日这么浑浑噩噩,不怪老奴说你一句——实在是荒唐。”
自己一再退让,对方却步步紧逼,岚意的脸登时沉下来,朗声道:“荒唐这话也是你配来指教我的?徐妈妈,尊你一声妈妈,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愿让旁人觉得咱们裴府没个管家的女人,现放着姨娘都不敢在我面前拿腔拿调,你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说这些有的没的?!”
顿了顿,她不顾徐妈妈青白交加的脸,还往下续,“你既一口一个老奴,想来也是知道自己老了,要么我去告知了姨娘,让你趁早出府养着,别在这里倚老卖老,若因你的不着调拖累了整个裴府,就不是赶出去那么简单了!”
旁边方婉茵没想到就能吵起来,吓了一跳,过去拉岚意的手,轻声而急切地道:“这是何必呢?看在徐妈妈年纪大了的份上,岚意你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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