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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筵知道,自己的朋友,城主阎也是魔族,还是地位较高的魔王。但是他并不在意这种身份,直到现在,看到阎复杂的眼神,他觉得自己还是想错了。
魔族和妖族不同,不论分支,高等的魔总能支配比其低级的阶层,在不违背正主命令的情况下,相对弱小的魔兵不得不听从更强大的魔王乃至魔君。
眼前的魔族系别不同,但都听命于同一人,包括阎在内,他们背后有一个更强大的魔在支配他们,而他们也无法违逆尊者的指令。
“所以,阎你才会站在这里与本尊为敌,不是吗?”别筵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弧度,目光却急速变得冰冷。
阎倒是眼神闪烁起来,没有和别筵继续对视,色厉内荏道:“我只是来执行君上的指令,夺取他想要的东西。”
别筵冷笑道:“哈,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也知道那是他‘想要的’,而不是颠倒是非,说成是原属于他的。本尊猜他肯定是这么认为的吧?如果不是路上出现变故,那孩子现在已经被他关在什么安全隐蔽的地方,一辈子像笼子里的鸟儿一样生活。”
“你以前可没这么多话。”
阎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大手一挥,身后的魔族一拥而上。
别筵的双眼可以清晰地看见对面的灵魂潮流,同时估测出大致的人数。他从未这样与魔族交手,因此不敢放松,计算好所需要的妖力,然后果断爆发。
黑暗在脚下蔓延到尽头,把碧连天和城区分割开来,别筵清楚地感觉到阎暗暗感激的视线,笑得讽刺。一瞬间从黑暗中抽出无数殷红的蕊身,柔软如藤,绞住那些涌上来的魔族。死气喷薄而出,彼岸花在魔族异样的养料下愈发疯狂滋长,它们落在魔的伤口上,就拼命吸食血液,转而将致命的妖气强行植入魔体内。
一只只魔躯体膨胀,皮肤撕裂出一道道口子,已经流不出一滴血。最终他们整个炸开了,看不到任何内脏和骨骼,整副身体内部爆出的全是团成花球的彼岸花。
鲜艳的花朵在腐质上绽放着,它们吐露的死气同时又滋养着创造它们的始作俑者。
别筵神情轻松地看着对面,不过几息之间数不清的魔都死在了他脚下,花海初具规模,横亘在妖魔之间。
世上最难过的,就是彼岸,到了彼岸,又见此岸是彼岸。而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骨血早已经被彼岸的花朵啃噬殆尽。
“城主大人,之前不过是和您客气客气,您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炮灰快死绝了,您也该亲自上场了吧。”他挑衅地笑道。
阎看着几乎全军覆没的手下,面部肌肉微微颤抖,虽说不在一个层次之间的战斗就是如此惨烈,但他看到这么多同族惨死,于心也是不忍。而且,他已经许久没见别筵出手,若不是眼前给他当头一棒,恐怕他会轻敌地率先送入对方陷阱之中。
“哼,我是魔王,你是妖王,在族群地位上,你我是等同的。”
阎说道,浑身腾起怒火,所到之处彼岸花皆化作灰烬。
以他为中心划出一个空白的圆圈,周边长满了象征死亡的鲜花,但阎浑然不惧,一步步从容地走向黑暗深处的别筵。
“你那些小把戏最多杀灭些小鱼小虾,对于高阶的魔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说话间,阎身上的怒焰已经烧毁了那些缠过来的花根。他一手抓起好几根抽过来的花蕊,直接从中间烧成两段。
就这样毫发无损地走过花海,双方之间不过三五米的距离。
“阎,我以为你和别的魔不一样,你应该是个喜欢享乐、偶尔悲悯一下异族的闲散城主,而不是别人手里的一把枪。”别筵最后劝慰地说道,手中把玩的骨雕折扇慢慢展开,上面细细雕琢的,竟然是一张掩在繁华下的鬼脸,“不要再受背后的魔指使了,你也不希望为了他的一点私欲,就把你这么多年来经营的城池毁灭吧?”
不知怎么,本该警惕的阎注意力全被别筵手里的折扇吸引过去,那张在繁华下若隐若现的狰狞面孔,那对镂空的眼洞里仿佛在吐露着异样的幽光,逼迫他一步步走进深渊。
他的眼神迷离了一瞬,这一瞬就像数百年那么漫长,他看到了自己刚来溟城的场景,那时候这里不过是座小小城池。是他一点点把这里变成东大陆首屈一指的所在,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在他的目光下生活着,如他本人一样散漫地度过一生。
他真的要为了炎魔背弃这座城吗?
在阎发愣的时候,一把尖刀毫无征兆地从背后刺穿他的胸腔。
刃面很薄,心脏甚至没有停跳,依旧正常供血。阎低下头去,那露出的刃尖却清晰真实。
别筵眼底划过讶异,他抬起头,只见别连面无表情地拔出鬼刀魅生,血色被刀刃吸收,怨气骚动难耐。
“小连,不是让你待在里面吗?”别筵关切道,别连只是普通人,即使拥有快速愈合伤口的能力,也不应该插手他与阎之间的战斗。
“帮你,若你下不了手。”
别连说着,飞快一刀划开了阎的后颈。
“等——”
别筵徒劳地闭上了嘴,阎的头颅滚到他脚边,眼神微讶,但他居然从里面看到了一丝窃喜。
他在窃喜什么?
就像以前躲懒一样,窃喜用不着自己来决策了吧。
别筵把手拢进衣袖,在别连看不到的地方攥紧:“我怎么会下不了手呢?”
剩下的一些小魔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别连回身一横斩,顺着刀光,那些小魔被齐刷刷砍成两半。
尸身尚未落地,刀客的长刀已然归鞘。别连漠然看着别筵:“回去吧。”
“小连……”别筵叹了口气,揽过自家弟弟的肩膀,“我在的时候,你用不着这么冷酷。就算你不出手,我也不会让你们出事,不是吗?”
别连有些黯然地想,不管他哥说什么,他都会这么做的。就好比他会忍不下心去害樨那样,想必他的哥哥也不愿杀死阎城主。与其让别筵在痛苦中通往无法选择的结局,倒不如他来替哥哥选择,起码这样还不用正对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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