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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烈会意地微笑,挥手设下隔音结界:“我从头告诉你吧。”
杨阳点点头,摆出正襟危坐的聆听姿势。
“首先,我们不是魔族,魔族是人类口误的叫法,我们其实是‘摩苏’,在我们的语言里是‘遗人’的意思。就是说被留下,被遗弃的一群。杨阳,宇宙里有无数的星球,无数的次元,无数的世界,而我们的故乡,[艾斯罗威亚],就是一个已经消失的世界。”
太过匪夷所思的来历让杨阳张口结舌,更专注地听下去。
“所以,虽然我们是不折不扣的外星人,但也不是人们以为的魔鬼怪物。事实上,艾斯罗威亚的大多数人和地球人、艾斯嘉人并没有任何身体构造上的区别,都是[人类]。”说到这里,维烈体贴地停了会儿,让女儿有平复的空挡。
“为什么不说我们?”消化了这段,杨阳敏锐地注意到疑点。没有诧异她的提问,维烈抚摩她黑亮的秀发,温言道:“因为我们是[异能者]。用这里的话说,就是[异能术士]。”杨阳惊喜地指着自己:“我还是超能力者!?”
“……你好象很兴奋?”
“当然,超能力,超能力耶!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高兴!”早知道有这个,她就可以用它干掉罗兰;福斯了!
“有异能并不是好事。”维烈不以为然地摇头,语气一沉,“就像太过聪明也未必是好事。”杨阳困惑地瞧着他。
“杨阳,你的爷爷…咳,不说爷爷,会被他扁,他的iq有200。”
“啊――”杨阳放声大叫,捧着脸喃喃自语,“天才啊!超人啊!”感佩了一番,她冒出问号:“那我们为什么这么笨?”不是复制人嘛,复制人应该智商一样。这句话刺中了维烈的罩门,当场沉入自卑的谷底,垂头丧气地道:“对,我们是笨蛋。父亲他……总是叫我‘笨儿子’。”看出他常年的生活阴影,杨阳无限同情地拍打他:“没关系,笨蛋就笨蛋。”维烈叹了一大口气:“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不过我猜是父亲做的手脚。”
“他吃饱撑着?”
“这个嘛,父亲决不会做没意义的事,我想他有他的考量。也或许,我真的是基因突变,废渣一个。”想起基连的助手缅曾对自己的评价,维烈苦涩地牵牵嘴角。杨阳大吼:“哪个混蛋敢这么说你!?”她要将他碎尸万段!
“没、没……”
“维烈,你应该再有自信一点。”指着他的鼻尖,杨阳一字一字道,“人的价值决不仅仅在于智慧,我就不认为我是废渣!还有,不是我说你,你对你父亲太推崇了,从你以前对他的形容,我只觉得他是变态。”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狮子,维烈立刻变色怒吼:“不许这么说父亲!太不象话了!他也是你的爷爷!”杨阳吓得一缩,两手捂住耳朵:“知道了啦。”
“……抱歉。”喘了会儿粗气,维烈又恢复原先的温文尔雅,看得杨阳叹为观止:这也是个潜在变脸狂。
不对,应该是类似[禁忌]的东西吧。维烈简直是把他那个老爸当神膜拜,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你没见过父亲,有这种误会也很正常。不,不止是你,除了我,几位长老,摩耶的人对父亲都没好感。我无法说父亲是好人,他其实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也傲慢、疯狂。但他同时又对自我约束极高,决不会做一丝一毫不必要的牺牲,更不会犯任何一般人都会犯的愚昧错误。永远自信,英气飒爽,活力充沛,仰望高处。和我这种天生温吞又只想平凡度日的人截然不同,所以我才那么崇拜他。不过,因为太聪明了,父亲的层次没人能达到,他也是孤独的,也许只有优叔叔能和他并肩。”
“优?”杨阳好奇这个没听过的人名。维烈怀念地笑道:“是我们第一任的统治者,当了没几年就和父亲一起离开了。他是个…嗯,怎么说呢,很烈性、很爽快的人,有点像诺因。”
“诺因!?”杨阳提高嗓门,不等对方回答,恍然大悟,“对哦,他是魔王的后代嘛。”这么算来,她和这个朋友可真有渊源。
“对,算下来诺因是优叔叔的曾曾孙,比你小两辈。”
“哈哈哈!我要去嘲笑他!等等……”笑完发现不对,杨阳扶着头,快速掰手指,“诺因是索贝克不知多少代子孙,就算索贝克是优陛下的女婿,这辈分也不对吧?何况中间还隔了一个艾尔拉斯。”维烈颔首:“对,优叔叔之后是前王,艾尔拉斯;希亚陛下;然后是玛格;玛格和精灵王生下现任魔族之王,菲莉西亚;德修普陛下;她和帕西尔提斯再生下诺因。”
“诺因是索贝克的儿子!?”
“还有莉莉安娜,和德修普家族的二代圣巫女索玛。”维烈凝重地道,“杨阳,这件事诺因自己不知道,你不要泄露出去。”杨阳尚在半失神状态,过了一会儿才道:“哦,那莉莉安娜,拉克西丝陛下都不知道咯?索贝克知不知道?”
“为人父者哪会这么糊涂,他不认自己的孩子,大概有他的道理吧。而且这里面有很复杂的情由,和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不如等肖恩恢复记忆,由他告诉你。”
“嗯。”明白这是对方担心自己大脑负荷不了所做的建议,杨阳正中下怀地点头。笑了笑,维烈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缓缓道:“回到摩耶,和魔族一样,这也是人类口误,它原本的名字是[贝奥里亚],是一艘战舰。”
“战舰!!!?”越来越离谱了,连这种科幻名词都冒出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有着嗜血的本能残虐的本性黑翅膀尖角利牙或者再加一条尾巴的奇幻魔族,结果……这算什么呀!
“现在你应该能够猜到了,杨阳,艾斯罗威亚是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而我的父亲本来是科学家。不,他一直就是科学家,即使后来知道自己是异能者。在我的父亲和优叔叔的年代,艾斯罗威亚的文明已经发展到尾声,虽然我父亲想力挽狂澜,最后还是功败垂成。我以前跟你和肖恩他们零碎说过一点,我的姑姑是异能者。像她这样的人当时还有很多,这就引起了社会的恐慌。一群科学家联合起来对他们进行残酷的迫害,我的祖父祖母就死于这次[狩猎]行动,父亲和姑姑被捉回去,施以种种非人道的实验。期间,负责研究他们的两个混蛋科学家看中了父亲过人的资质,在他脑中植入芯片,灌输虚假的记忆,让他认自己的仇人为父母,忘了他疼爱的妹妹,他真正的父母。”
“他好惨……”第一次,杨阳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祖父有了点感情。维烈长叹:“我也这么认为,不过,父亲好象不这么想。我曾经问他,他说‘冲着他们教我的知识,就足以原谅了’。”
“……”
“那个,据优叔叔说,父亲他的思考方式不同于常人,总是理性占绝对,感情占很小的部分,甚至没有,也难怪他――”
你不用为他说好话了,我肯定他是变态!杨阳瞪目,顾虑对方可能会再次跳脚,没有说出口。
“真的啦,父亲他…他真的不错的。”维烈虚弱地道。杨阳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听起来,那位优叔叔也和你一样,爱你老爸爱得要死?”维烈深深地笑了:“优叔叔啊,他本来恨我父亲恨到想啃他的肉,喝他的血,把他扔进熔矿炉里。”杨阳又一次张大嘴巴。
“他们之间是很奇妙的缘分,从恨到爱。除了优叔叔,父亲也只有法西尔叔叔,就是弗雷德的父亲一个朋友了。”
“像他这样的人,有朋友就值得烧香拜佛。”
“不要这么说。”维烈尴尬地咳了咳,放弃向女儿宣扬祖父伟大论,“言归正题,因为异能者的一次反扑,那两个科学家死了,对父亲而言就是父母被杀死,所以一等时机成熟,他就带人袭击了异能者的家园[天堂村],将幸存者抓回去研究,强迫他们为奴,为帝国效力。”
“帝国?当时不是民主社会吗?比如银行联邦,星际联盟之类?”杨阳搬出从科幻小说上看到的名词。维烈苦笑:“是**帝国,所以我才说文明倒退了。父亲也对此不以为然,但是为了他的目的,还是暂时性地屈居皇帝麦尔哈特五世之下,深受赏识。而且…咳咳,两位皇女也对他很有好感。”
“哟哟,很受欢迎嘛。”
维烈再次呼出肺里的空气,今天他叹气的次数特别多:“父亲一生,有很多女人被他吸引,就属这两个最痴狂。她们……唉,后面再说吧。对父亲而言,两位皇女的爱慕只是麻烦,他不理解女人。”杨阳:“……”
“父亲曾说,女人是他唯一无法参透的谜。老实说,我也有类似的想法。”
这是普天下男人共有的想法吧?杨阳抹汗,随口一问:“那基西莉亚他也不理解?”维烈神色一黯:“姑姑…是父亲唯一放在心里的女性,但他可能也从来没了解过她。姑姑一直隐瞒了真相和自己的异能,只想和父亲平静地生活下去,可是局势发展到她不得不做出抉择的地步――父亲俘虏了优叔叔,就在天堂村的那次行动中。而姑姑和优叔叔彼此喜欢。”
“把魔王陛下当奴隶?难怪魔王陛下要啃他的肉,喝他的血了。”杨阳无力地道。维烈莞尔:“优叔叔那时还不是魔王呢。而且,父亲曾经把我们的创世神误以为是哪个贵族的禁脔,相比之下也没什么了。”
禁脔……杨阳差点晕过去,眼前金星乱舞:这、这家伙!居然把神和未来的主君都得罪光了,还会有好下场吗!
“杨阳,父亲他从来没有真正屈服于任何人,也没有人能屈服他,神也是。”看出她的心思,维烈轻笑,脸上透出由衷的景仰,“父亲是有实力狂傲的,他败就败在低估了人类对感情的执着。姑姑她,是elene,精神感应系异能者,而优叔叔同时拥有感应力和念动力,他们在意识世界里邂逅、相爱。然后,为了帮助优叔叔,姑姑把密码告诉他。密码是姑姑的生日、最喜欢的花卉、宠物的名字、第一次亲手做的机器人型号、第一次野外踏青去的地方、第一次完成的标本种类、和她哥哥爱吃的菜肴。”
“……”
“这是背叛,对父亲的背叛。父亲爱她,也许不是最爱,但从来没有对不起这个妹妹。父亲后来处境很艰难,他大可抛弃这唯一的弱点,更快地往上爬,他却没有。自信是一部分,感情又何尝不是?”
“维烈……”杨阳听得动容,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原谅你姑姑吧,她也是不得已的。”
回应她的是漫长的沉默。
“我……曾看父亲弹过一次吉他。”
“?”
黑而长的眼睫沁出晶莹的泪光,高挑的身子微微颤抖,一如不稳的声调:“优叔叔也爱姑姑,最爱了。他常常对我说姑姑的事,但是父亲从来不说。只有那一次,他坐在窗前弹吉他,很好听。我问他,他说了。他说你的姑姑像百合,一朵掉进火焰里的百合。”
“掉进火焰里?”杨阳莫名地感到不祥,颤声道,“什么意思?”
“因为那个时候,姑姑穿着白裙子,赤着脚,散着发,被真理教团的教士押上舰桥,自己投进了底下的熊熊烈火。”
“他看到了!?”
基西莉亚出现在房间里,脸色惨白。维烈静静注视她,一字一字道:“他看到了,姑姑,从屏幕里。姬艾露殿下让他看到,也是她指使的。那两个女人,一个毁了父亲毕生的希望,一个杀了他至爱的亲人,只为撕下他的羽翼,粉碎他的傲气,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拥有他。”
这…这是怎样的爱情!杨阳无法苟同地摇头。基西莉亚发出崩溃的呜咽,蹲了下来,整个人缩成一团:“是我的错!那个时候……瓦蕾莉小姐他们来接我,要带我去安全的地方,可是我气哥哥,就用异能摆脱他们逃到街上,结果被真理教团抓住……是我对不起哥哥!我该死!”
“基西莉亚……”杨阳只能听见声音,将不忍的视线投在大概的位置。维烈上前扶起亲人,神情有愧:“对不起,姑姑,私心里,我并不恨你,只是……为了摩耶的团结,父亲对我们每个人下了一种暗示,对背叛决不原谅,我才――而且,我爱父亲,难免为他不平。”基西莉亚用湿漉漉的黑眸凝视他,抖着唇说不出话。仿佛透过他看见某个人,想忏悔、想道歉,却终究化为遗憾。
“来。”轻柔地抱起她,维烈走回椅子。杨阳看得啧啧称奇,因为她看不到基西莉亚。不过这个场面让她想起另一对姑侄。
如果哪天诺因也一脸温情脉脉如捧至宝地抱着拉克西丝……
思维定格,黑发少女当场石化。
太可怕了啊啊啊!这绝对是比地狱更可怕一亿倍的景象!!
“杨阳?”察觉她的异样,维烈关怀地问道。杨阳干笑:“啊哈哈,没事――基西莉亚要不要来杯茶?”
“没关系。”宛如颤抖的水晶丝线,那样纤细又娇弱的嗓音,勾起了杨阳怜香惜玉的固有心态:“还是来一杯吧,我也饿了。维烈,麻烦你叫点吃的。”做父亲的笑应,将姑姑小心翼翼地抱坐到椅子上,毫无架子地充当服务生,侍侯两位女士用餐。
“基连哥哥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基西莉亚苦笑,目送青年的背影,“他宠我,但决不会让我爬到他的头上去。”杨阳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沉默。
喝了两杯安神的草药茶,基西莉亚的情绪稍稍稳定,回到镜子里。对她而言,刚刚听到的事就足以让她消化很长时间,留下父女俩相对而坐,默默品尝佳肴。
“我觉得他们很可怜。”放下刀叉,杨阳叹道,“基西莉亚夹在亲人和爱人当中,帮哪边都有不是,她何辜?基连……被那样两个女人爱上,他最不幸了!”说着,毛骨悚然,狠狠打了几个哆嗦。
“唔~~~”维烈也抖了抖,连连摇头以表“敬鬼神而远之”的心情,“女人这种生物……”
“不要一秆子打翻一船人啊!”杨阳激烈抗议。
“是是,那个,父亲惧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说他恐怕要很久以后才会去研究女人和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杨阳咋舌:还敢研究!?)。不过,据优叔叔说,那是一种征服欲,他对父亲也有类似的感情。”
“啊――”
“……别误会,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不是扎姆卡特和月那种关系。”看穿她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维烈露出翻白眼的表情,“其实我也隐隐有些明白,父亲他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就算他站在你面前,你还是觉得他在很远很远的高处。所以,有的人选择膜拜他跟随他;有的人,像优叔叔,选择追逐他打败他;更有极端的,像姬艾露殿下和蒂亚娜殿下,选择毁灭他。”
原来那两个罗刹女叫姬艾露和蒂亚娜啊,领教领教,佩服佩服,不送不送。
“黑铁时代,是我父亲出生的年代。而黄金时代有一项伟大的发明,名为[不沉之星],凝聚了最尖端的科技和艾斯罗威亚六千多年的历史。她才是父亲最深爱的绝世美女,毕生追求的目标。最后却因为人为因素坠毁了,就是蒂亚娜殿下干的好事。据她说,是父亲太绝情,都做了她的丈夫,还对她那么冷淡,处心积虑要得到帝国。”
杨阳惊呼:“他们结婚了!?”维烈涨红脸:“是蒂亚娜殿下强迫,父亲没错。”
“还被女人强上?”太悲惨了……
“咳,那次是父亲大意,因为小时侯做过太多实验,他的体质对药物不起作用,就放心地喝蒂亚娜殿下端上来的红茶,结果……也不知她从哪儿搞来的怪药。反…反正,就那么发生了。”维烈的脸若拿来挤一挤,说不定会有红色的水滴滴答答落下来。杨阳双手合十,为基连献上最诚挚的哀悼。
“事后,父亲很生气。他有非常严重的洁癖,那次**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恶心而没有快乐(杨阳:……),也让他坚定了**=堕落的信念。”
“这…这稍微极端了。”
“父亲本来就是个极端的人。再说那个年代,早已不需要用原始手段生育后代,道德却还因为性沦丧到极点,他的决定可以说是正确的。所以他就在核装置里加了这一条,压制了自己的**。”说到这里,维烈顿了顿。会意后,杨阳瞪大眼:“核装置?难道说――”
“对,就是魔核,当时父亲已经研制成功了,也是因为移植了魔核,他才能在后来的内乱中活下来,被优叔叔掳上战舰。”
风水轮流转啊。杨阳感叹,然后一一提问:“魔族没有**,就是这个原因?其他魔族为什么会答应基连移植这种东西?基连那么聪明的人,还看不透生死,想长生不老?”维烈竖起食指:“首先,父亲是个只为知识而生存的人。他研究魔核,一为自保,二为求知。如果哪天他把所有的真理都挖掘出来,研究透彻,他自会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们可以自尽。”
这个人……唉。杨阳已经对基连无话可说。
“第二,摩苏的起源,这说来就长了。当时父亲刚刚失去不沉之星和姑姑,被他最信任的管家从后面开了一枪,昏倒在甲板上。而欧斯麦肯王室的历史已经到了尽头,优叔叔带领的解放军冲进王宫,看到了父亲。他们不知道父亲不会死,确定他心脏动脉被打穿,就以为活不长了。因为还不知道父亲也是异能者,又被迫害太深,每个人都想冲上去踩一脚,再补几枪(杨阳咕哝:所以说,人缘还是重要的),被优叔叔阻止。优叔叔倒不是不恨父亲,只是不想侮辱将死者。正要走时,听到父亲无意识地呼唤姑姑的名字。”
杨阳和基西莉亚同时一震。
“之前,优叔叔一直不知道仇人和他最爱的少女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姑姑死了,正在寻找她,当下连忙急救,把父亲带回了战舰。就是这个决定,改变了贝奥里亚上所有成员的命运,创造了魔族这个种族。”
“……”杨阳情不自禁地吸了口气。
“在旗舰上,优叔叔他们从缅长老那儿得知了真相,缅长老和零长老是我父亲的助手,也是被俘虏的。听到最大的仇人居然是自己的同伴,还是因为受骗才站在对立面,大家一时都无法接受。最让优叔叔震怒的,是姑姑的死讯。他在冲动下命令全军朝地面开火,毁灭了整个帝都香格里拉,从而刺激了一个叛徒。”
“叛徒?”
“嗯。”维烈清俊的脸庞闪过无数情潮,张开的眼仿佛穿过时间的长河,望见亘古的过去,“该怎么说呢,落到那样的结局,父亲和优叔叔都有责任。那个叛徒是父亲安排的。由异能者组成的解放军异常团结,几乎无懈可击,只有这个人,是个不定时炸弹。他受过父亲的恩惠,暗恋父亲的副官瓦蕾莉小姐,而瓦蕾莉小姐当时也在地上,他当然会受到冲击。就在回航途中,偷偷销毁了星际图的资料,破坏了通讯系统和导航仪。”
天哪……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杨阳忍不住呻吟出声。
“因为贝奥里亚的体积特别大,空间跳跃的振幅也特别剧烈,必须和护卫舰隔开一段安全距离;而那个人又是导航员,让船偏离了航线,等其他人发现时,已经连和同伴碰头的可能也没有了。”
“最惨的,在争执过程中,动力炉也损坏了。毕竟大家是同甘共苦那么多年的战友,一开始没人想射杀,直到那个叛徒想利用逃生舱逃走,情急之下才使用异能想把他拿下。可是异能……这种粗暴的东西,在密闭空间尤其禁用。而同级能量碰撞产生的后果也是难以估量的。就这样,包括叛徒在内死了三十几个人,附近的动力炉受损,贝奥里亚被彻底孤立,动弹不得。”
一股寒意从杨阳心底升起,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热。
“无计可施下,优叔叔只好放出父亲,请他想办法。父亲把优叔叔痛骂了一顿,说他这么多年半点长进也没有;优叔叔回骂看看他现在站在谁的地盘上,手上的东西又是什么。骂完了,两人都不说话。优叔叔是明白父亲为何会失控,绝望;父亲是不想承认自己无能为力,懊恼。”
“基连也……没办法?”杨阳难以置信。维烈深深苦笑:“就算父亲无所不能,也要有相应的条件啊,杨阳。父亲是记下了星际图,也可以修复导航仪,甚至动力炉,但是船上特殊材料不够!只能勉强防止外泄的能源不至于造成爆炸,而无法阻止它的流失。”
“……”
“百年,百年的漂流。”维烈伸手擦拭女儿脸上的泪,一手擦掉自己的,“杨阳,这是我们的种族记忆,最深刻的教训,最悲哀的绝望,最不允许忘掉的过去。父亲当机立断地要船上的大部分人进入冷冻睡眠,以免引发恐慌,自我毁灭,只留下少部分尚有理性又比较坚强的人,一起想方设法。然而,无中又怎么能生有?连那么聪明的父亲都束手无策,其他人又能拿出什么好主意?因为贝奥里亚是模仿天堂村建造,与其说是战舰,不如说是移动堡垒,自给自足是不成问题,就是无法返乡,只能利用惯性航行。”
“父亲修好了通讯装置,发出的消息却没有回应。慢慢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优叔叔和父亲。杨阳,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智慧,不是力量,是孤独!孤独让这两个原本不共戴天的人化敌为友,互相扶持,在绝望中寻找希望。但是那一天,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了回音。通讯仪收到一条信号,是毁灭信号,来自judias,艾斯罗威亚的毁灭武器之一恒星死光炮,不知哪个混蛋启动的,最后读秒。”
“那一刻优叔叔在父亲怀里崩溃,像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故乡已经没有了,希望也没有了。”
深吸一口气压抑沸腾的情感,维烈轻抚女儿爬满泪痕的脸蛋,语重心长地道:“杨阳,我们是一群没有根的人,全宇宙最可怜的可怜虫!不要以为魔族很伟大,有力量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在现实面前低头!我的同伴妄自尊大,自以为连神也能超越,是强大的新生命,宇宙主宰――你不要学他们!我…我就是因此才让你作为人类长大。人类,你要记住,我们是人类。”杨阳点头表示理解,哽咽道:“那…那后来呢?”
“后来……父亲接受了现实,强制为每个人移植了魔核,彻底改造贝奥里亚,使它成为一个社会资本完备的独立世界,更名[摩耶],说服大家振作起来,不要被困难打倒,自力更生开创新的历史。他允诺总有一天会想出办法,带领大家返回故乡。”
“真的吗?”杨阳急切地抓住父亲的衣领,“他成功了没?”维烈回以明朗的微笑:“我说过,父亲是无所不能的。”
“耶――”
“不过……”维烈干咳,尴尬地道,“这次父亲真是笨得可以,因为回去的方法,就在他身上。”杨阳困惑地眨眨眼:“呃?”作为回答,魔界宰相伸手一捞,一只餐盘浮起,托着吃剩的食物在半空晃晃悠悠,突然消失,出现在另一只苍白而修长的大手上。杨阳看得目瞪口呆,当他在变戏法。
“操纵空间、重力和惯性,就是我们的能力。”
“啊……”这、这能力是不是太耸了一点?
“所以,只要一艘小太空船,再发明可以将异能用于机械的动力装置,父亲就可以将人带回去。其实也不能怪父亲,他从来不当自己是异能者,思考就有这样的盲点。那天优叔叔穷极无聊翻以前的录象看,里面有一段缅长老拍摄到的记录,是父亲唯一一次发威的过程。因为当时没有意识,也就没有记忆。看完后,优叔叔又是生气又是高兴,叫父亲也来看,第一次把他骂得抬不起头来。”
杨阳不禁好笑。
“然后就是正式的计划和研究,期间父亲还差点出事。因为太空船的驾驶全部要靠他控制,对他身体负荷太大;异能又很不好掌握,多余能量冲击了脑部导致昏迷。优叔叔每次说起来都咬牙切齿,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但是完成后,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回去。那么长的时间,已经有不少人对摩耶产生了感情,爱上了这种和平又美满的生活。本来多数异能者追求的就是一个平静的家园。最重要的,这次航行很危险,当时已经漂流到未知星域,宇宙环境又那么险恶。即使父亲的能干深入人心,还是只有极少数的人敢冒险。”
“我们这些孩子,是作为继承者出生。尤其是我,父亲交给我守护摩耶和历代陛下的重责大任。不过……因为他讨厌女人,更讨厌生殖行为,只有我是复制体。”
“……维烈,容我插一句嘴,你是不是也讨厌女人,更讨厌生殖行为?”
“不是!”魔界宰相红着脸反驳,“我不讨厌女人!也不讨厌…不讨厌那个。我只是不理解女人,还有……觉得那个很丢人。父亲的洁癖多少有遗传给我,只是我症状轻微得多,仅仅是不喜欢和人亲密接触,还不至于嫌恶。”杨阳奇怪地检视手心:“我怎么好象没有洁癖?”维烈莞尔:“因为你的核原本没有苏醒,很多遗传影响都没有显现,包括异能和不死之身。”
“哦。”
“还有一件事,杨阳,父亲他们没有回来。”
杨阳惊愕地瞪视他。维烈眼中射出坚定的火焰,从齿缝里迸出声音:“父亲不会失败。我不相信,他会死于什么区区的意外。他一定还活在宇宙的某个角落。而他没死,优叔叔他们也一定不会死!”杨阳沉默片刻,按住他的肩膀,用更为宁静的口吻道:“嗯,我也相信。”虽然她对基连这个人褒贬不一,但听了这么长的叙述,她至少确信一件事:
他是个永不认输,永不失误的男人。
维烈露出拨云见日的笑容,显然得到支持,让他极为高兴。杨阳想起一件事,问道:“那你们当初是开着ufo来到这个世界的?”真是……外星人侵略啊。
“不是不是。”维烈好笑地摇手,浮起落寞之色,“父亲临走时,叫我努力学习,成为摩耶的支柱,如果还有人想回去,就带他们跟上。可是我很笨,很久很久以后才勉强跟asaka…就是那个装置取得同步。那个时候,缅长老已经研究出亚空间的传送方法,所以我们是从次元通道过来的。”
“维烈,不要沮丧。”杨阳真恨不得把他口中那个缅揪起来暴打一顿。维烈笑了笑:“没关系,我习惯了。你……只要你别嫌弃有我这样一个傻爸爸。”
“我才不会嫌弃!”
维烈绽开窝心中带着腼腆的笑靥,确实有几分傻爸爸的味道。
“后面的历史,就和这个世界的记录差不多,你都知道了。我们给这个世界造成极大的破坏,甚至影响了他们的文明进程,这是我们的‘罪’。”
“维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呢?你的话,他们总会听吧?”
“是会听,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维烈说着就来气,“我不能离开次元通道,每次只是帮他们开路,结果这帮小子就越玩越起劲,弄了个什么幽鬼七魔将的名头不算,连我也拖下水!在每个国家的公告板上把我画成顶着火焰头,凶神恶煞的鬼模样!让人们以为我是他们的老大,一个更残忍的恶棍!”
“……”
被蒙在鼓里的可怜宰相喘了会儿粗气,才勉强平顺地续道:“也是我太迟钝,本来有很多迹象可以发现;加上岁数大了,日子也过得糊里糊涂,就让他们一百年一百年地混过去(杨阳:原来魔界是这样记年的……)。直到我觉得次元通道稳定了,不用我再控制,才一个人下去看看,结果――差点没气死我!”杨阳拍拍喷火的父亲:“我也有同感。”真是太不象话了!
“我马上叫那帮混蛋停止,可是他们玩发了兴,舍不得放弃这种强者欺凌弱者的乐趣,虽然乖乖回来,还是成天劝我,说什么会有分寸啦;那只不过是个原始星球,用不着小题大做啦;什么当初沟通过了,是这里的住民先挑衅啦……一条条说得我头大。杨阳,你不要学我,你父亲我是个耳根软,立场不坚的人,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让他们混了七百年――整整七百年!月和肖恩都是在这段时间出生的!这是我的罪,不是摩耶,就是我的罪!”
杨阳沉默。
合上眼,魔界宰相脱力地倒向椅背,脸色和握着扶手的双手一样苍白:“后来,我看了录象,看得好生气。这些生命和我们有什么区别?连长相也没有不同,那帮混蛋怎么就下得了手?还用洛克,我创造的魔兽屠杀。可是我又没有说服大家的理由,所以……我独自去了人界,想学习这里的语言。我以为有了另一种交涉途径,大家的戾气会小一些。然后,我遇到了肖恩、洁西卡。他们都是好孩子,我很喜欢他们。托他们的福,我这个笨蛋才在四年里就学会了一种语言。”
“维烈?”等了半天没听到后续,杨阳不解地催促,却见生父毫无血色的唇牵起一个无比苦涩的弧度,“这本来是个多么好的机会,就被我这本来最想和谈的人粉碎了,为了替玛格复仇。十七年后,降魔战争总决战,摩耶历…这个太长了,你不用记,古世历4598年春之月19日,你记住,这是你真正的生辰。”
杨阳宛如梦中,好半晌才回过神,断断续续地道:“古世历?还…还4598年?那…那不是一千年嘛!我是一千年前的人?”
“嗯。当时,我只盼着和精灵王同归于尽,根本不想活了,也感觉自己活不了。你知道的,就是我们特有的第六感。仅剩的一点责任感促使我复制了你,想把担子扔在你头上。”
“请问,为什么我是女的?”杨阳冷静地发问,只有怒火熊熊的双眼打破了假象,“我知道你当时的状态不正常,不会这就是原因吧?”维烈在她的眼光下往椅子里缩,小声道:“不是,我是想,女性比较柔和,可能不太容易钻牛角尖。”杨阳晃了晃,深深吸气,深深吐气,再深深吸气,深深吐气,用生平最大的音量吼道:“你这个笨蛋!!女人比男人更容易钻牛角尖!!!”
“呃……是吗?”维烈被震得七荤八素,纯粹条件反射地回应。
“真是,跟你那天才老爸一个样,一点都不了解女人。”杨阳抚额叹息,接着举起右手,和气地道,“维烈,我想扇你一个耳光,可以吗?”魔界宰相乖乖侧首:“请。”
“……算了。”手高高举起,终究还是轻轻落下。
“杨阳?”
黑发少女张开双臂,抱住一脸问号的父亲:“傻瓜,我怎么会扇你耳光,那种心情我再清楚不过,不久之前还同样发疯过。”
从胸腔涌出叹息,维烈也环紧她的腰。
“你那种状态还想到复制我,就足以证明你比我理性。”
“是吗?”维烈心里的负罪感稍稍降低。感到这股波动,杨阳刻意欢快地道:“其实,追根究底是基连那个变态不好啦,把这种疯狂因子遗传给我们。”
“不许骂变态!要叫祖父,祖父!”
“是是,我看他还不愿意我叫他爷爷呢。”
维烈无言。
任时间静静流逝,冲刷过去的余韵,杨阳突然有了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竟然来自一个科技高度发达、极为久远的世界;出生又那么古早;她是摩苏,不是人类,好象和地球、艾斯嘉都划出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不安之下,她冲口道:“维烈,你在这个世界旅行时,会不会有庄周梦蝶的感觉?”维烈一愣,随即了然地微笑。
“不会。”紧紧环抱她,给予她安慰和支持,“杨阳,我明白你指什么。事实上,刚刚来这里时,我也觉得格格不入,但是随着我和越来越多的人交往,这股不协调感就消失了。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再真实不过。”
“嗯。”杨阳展颜:没错,她的经历,她的情感都是真实的,不管她来自何方。
急于让她更塌实,维烈找到一个自认为很棒的点子:“啊,因为你的魔核是四年后成形,诺因也在同年出生,你们算是平辈。”
“哦……”
“还有还有,你们也是待在一个培养皿里。”
“够了!”根本不能想象那种情景,杨阳狠狠拉扯他扎成一束的发尾,疼得维烈龇牙咧嘴。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以为她是介意身世,沮丧地问道:“杨阳,你在生气?”
“哼!”
“你…你在怪我?”
差点脱口而出“笨蛋”,及时收住,“笨”这个字可以说是维烈的伤口,决不能踩。虽然他有时真的很笨。
“父亲。”
耳边响起的呼唤令维烈全身一震,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凉了半截,“我只叫你这一次。”
“因为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很丢脸。但是我心里会一直叫你父亲,你记住哦。”
“嗯,嗯。”维烈绽开标准傻爸爸的笑容,幸好没人看见。
“还有――”
拥抱他也被他拥抱,杨阳笑如和风,不带一丝阴影自厌,“谢谢你赐给我生命。”
******
睡了一觉,杨阳总算回到现实世界。
虽然她的梦里也是一堆大炮巨舰,搞得她神经衰弱,但是好歹,没有出现某个和她父亲一模一样的科学家,就足以谢天谢地了。
不过,听说死者才会托梦,这是不是代表基连还活着呢?
缓缓睁开眼,模糊的光影里浮现一个身影。还没看真切,熟悉的清亮嗓音就悦耳地敲击着她的耳膜:“杨阳,醒了?”
“肖恩!”杨阳惊喜地唤道。一只略带粗糙的大手拂开她额前的散发,按了上来,却出奇的舒适温暖:“奇怪,没有发烧,怎么表情呆呆的?”
“因为她刚睡醒。”另一个声音触动杨阳的记忆,定睛看去,床边不止站着身穿军官制服的棕发青年,还有相同打扮的红发少女。
“希莉丝,你穿这样很威风哦。”肖恩嘛……很别扭,还是褚色长衣看得顺眼。
“嘿嘿,是吗?”得意地转了一圈,希莉丝面露关怀,“你怎么样,阳?”黑发少女回以淡淡的笑:“感觉不错,今天应该可以起来走走。”
“可是你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啊。”肖恩担心地道,“维烈说了,你因为透支生命力,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希莉丝皱起眉:“阳,你真是太乱来了,生命力怎么可以用!会短命的你知不知道!”
短命?她恐怕会活很长很长时间。杨阳在心里叹气,吃力地撑起上身。一头长发也给她添了很大麻烦,老是压到,最后在肖恩的帮助下,才勉强坐稳,喝水漱口,瞥了眼角落的落地钟:“你们什么时候上班?”
“今天不上班,我们请假陪你。”
“嗯!”肖恩精神地应道,显然不用上班让他极为高兴,看得杨阳心脏绞痛:这个自由的人,也被命运套住了啊。
“肖恩,在军营里过得惯吗?”
“马马乎乎啦。”看出她的忧虑,肖恩斟酌地道,“平常和大家打打闹闹满开心的,就是还不太适应军团长的位子,闹了不少笑话。”希莉丝暗暗点头:这家伙,总算成熟点了,没有对阳抱怨。
“这就好。”杨阳眉目柔和地望着宿命的另一半,“那你们的新军团命名了没?”肖恩绽开大大的笑容:“有~~我的叫苍穹,她的叫火鸟。”感染了他的快乐,杨阳也微露笑意:“很好听的名字啊。”尤其带给人希望。
“就是!当初她还不让我取名呢!说我给小胖起那种名字,一定起得很难听。小胖有哪儿不好了?形象又可爱。”
“小胖这名字好?说出去给人家听听,包准笑掉大牙!阳,我告诉你,他本来是想取食物的名字,因为底下造反才不得不改,改成太阳――太阳骑士团,这么俗!我指着天空,再提示他‘苍’字,他才想起‘苍穹’!”希莉丝愤慨地道。杨阳听得不住轻笑。肖恩闷闷地哼了一声。
“看来你们干得不错。对了,维烈呢?”杨阳问起父亲。肖恩扁嘴道:“他回去了。”杨阳大惊:“回去了?!为什么这么突然?”她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他耶!
“都怪贝姆特啦,发了好几封信催他回去,本来他想等你醒来跟你打声招呼的。”
“维烈毕竟是西城的宰相,怎么可以长久离职。”用手肘顶了情人一记,希莉丝正色道,“阳,你也要考虑一下,是跟我们留在这里,还是跟诺因回西境。”杨阳愕然:“我当然是跟你们了……诺因要回西境?”
“他的本职是西境的统治者啊。雷瑟克是军人,一个人负责领地内的事务太吃紧了。吉西安又走不开,只有他回去。其实我认为你跟他走比较好,最近中西两城的互动会渐渐多起来,你待在那儿就可以经常见到维烈。那里的气氛也好,有助于你康复。而且,我和肖恩不能走,不代表昭霆他们也不能走。”
“说到昭霆,耶拉姆怎么样了?有没有劝住他?”杨阳急忙询问。希莉丝叹了口长气:“他现在正在牢里呢。昨天真是闹得惊天地泣鬼神,先是昭霆和耶拉姆大吵,引来一圈人围观,然后打起来。莎莉耶拿着魔封想帮忙,被耶拉姆眼明手快地抓住,吓得她哇哇叫,据说那柄剑也吓得哇哇哭,魔力狂飙,砸了半座宫殿。陛下就用损坏公物罪把耶拉姆投进了大牢,说让他冷静冷静。”
“……史列兰大概以为耶拉姆要杀莎莉耶吧。”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杨阳扶着头无力地道,“不过,投进大牢未免――”
“不然还有什么好办法?”
杨阳无言,过了一会儿,问道:“那昭霆有陪着他吗?”肖恩插口:“陪着呢,我刚刚去看过他们,耶拉姆还是那副拗得要命的样子,昭霆好象也跟他卯上了。”杨阳释然而笑:“那就没问题了。我这个表妹一旦固执起来,可没人斗得过她。”尽管得知了身世,她对自己的定位依然没变。
“是吗?”肖恩和希莉丝都很不放心,但想想耶拉姆也不可能从牢里插翅飞出去,昭霆说服不了又如何。
“史列兰和莎莉耶呢?”
“魔封被诺因收回去了,莎莉耶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时不时碰一下剑。他们好象已经成为好朋友,所以她舍不得离开它。”
“诺因不会揍莎莉耶吧?”对友人的坏脾气再清楚不过,杨阳惊呼。希莉丝摆摆手:“他哪敢啊。军营里的人爱死莎莉耶了,叫她金发小公主,还主动帮她揪住诺因,让她和魔封聊个够。”杨阳开始同情友人,果然美女的威力是无穷的。不过这个美女的年龄似乎小了点,军营的那帮家伙不会都是罗莉控吧?
“说起来,史列兰的性子和蕾亚有点像,都是非常纯真,难怪莎莉耶那么喜欢他。”
想起蕾亚,就联想到风神。杨阳眼神一黯:她现在,算是和众神站在对立面吧。再也没有和希露菲尔吃着零食聊天,灌醉普路托看他跳脱衣舞的机会了。
“杨阳,饿了吗?”察觉她的不对劲,肖恩热情地建议,“我们出去吃好不好?如果你爬不起来,我就叫厨房煮顿大餐,我们一起吃。”希莉丝用力搡他:“你吃过了!”
“再吃一顿又没有关系。”
“你是猪啊?”
笑看他们争吵,杨阳的眼底却沉淀着阴郁。神官的死始终是一道巨大的伤口,即使被同伴的温暖包围,她还是无法真正开朗起来。
肖恩和希莉丝并非看不出,只是这种心伤,惟有时间能够抚平,他们再焦急也没用。这一点,有相同经验的肖恩尤其清楚。
“我们去餐厅吃吧,希莉丝,帮我剪一下头发。”
“剪头发!?”希莉丝惊叫,比自己断发时更舍不得,“太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头发!”杨阳撩起一缕发丝,苦笑道:“可是这样,我连动都动不了啊。放心,只剪到腰下。”
“我来帮你剪。”肖恩自告奋勇。想起他的手艺,杨阳欣然同意。
手脚还有些酸软,但并不妨碍行动,反而是一头长过脚的黑发害她差点摔交。杨阳站在穿衣镜前,只觉自己像拖把。希莉丝却双手合十,满眼憧憬的小星星:“好美哦。”
……我似乎也感染了诺因的不解风情了。细看确实漂亮,仿佛黑色的瀑布。杨阳汗颜,突然想到:女鬼好象都是一头长得不象话的长发。
打了个寒噤,肖恩立刻注意到:“怎么了,杨阳?剪痛你了?”
“没、没有。”敷衍过去,杨阳的表情沉淀下来:鬼吗?她现在也算是鬼吧。
从地狱爬出来的鬼。
那么――黑眸流动着液态的火焰,纤白的柔荑不受控制地按上镜面:我也要把你拖下地狱,罗兰;福斯。
锵啷!一人高的穿衣镜爆出无数裂痕,室内的三人一齐愣住。
“镜…镜子怎么会……?”希莉丝结结巴巴地道。肖恩的眼里闪过一道锐光,三两下剪平,扔开尖刀,扳过发呆的少女,一字一字道:“杨阳,你有事情瞒着我们。”
“那…那个……”杨阳在他的注视下情不自禁地瑟缩。
“和维烈有关吧?他临走时,要我视情况而定,给你戴上这个。”肖恩拿出一个手环,白色的环身没有任何装饰,粗糙得像是廉价的塑料制品。杨阳只看了一眼就猜出这是什么,冲口道:“不要!”
异能是她复仇的一大帮助,她才不要封住!
“闭嘴!你没资格说不要!”肖恩的语气严厉到近乎凶狠,不仅吓坏了杨阳,希莉丝也吓得不轻,“有力量很了不起是吧!可以轻易践踏弱者!任意主宰他人的生死!”
“我…我不是……”
“……抱歉。”长叹一口气,肖恩露出脱力的表情,转移视线,“维烈说了,因为你的异能刚刚苏醒,还很不稳定,如果不想伤到周围的人,就戴上这个环。这只是调节装置罢了,并不会封住你的能力。”希莉丝从空白状态中挣脱出来,叫道:“异能!?阳是异能术士?”
“嗯,抱歉,希莉丝,我也刚刚知道。”朝她点点头,杨阳接过手环,眼望宿命的另一半,“肖恩你……把我看成维烈了吧?”肖恩默认,唇角逸出一丝苦笑。
黑之导师。
万恶的魔族。
身穿黑色魔法袍,黑发及腰的少年,一挥手尸横遍野,践踏着累累白骨,眼神狂乱,笑容残忍,出现在他的面前。曾经的温情,如昙花一现,再眨眼,又是一脸视如陌路的冷酷。
[肖恩,即使是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还真的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
肖恩合上眼,平板地道:“他啊,就在我眼前,杀了我的两个朋友。动都没动,轻松得像捏死一只蚂蚁。折叠空间,是你们的能力吧?我告诉你,那杀法干脆利索,保证敌人死透。全身骨头全碎,内脏破裂,血标得半天高――如果不是受到这样的刺激,天杖又怎么可能控制我的意识?”
房里只有落地钟流泻出滴答的声响,呼吸声也轻不可闻。
“杨阳,如果你变成他那个样子,我会恨你。”
“是。”黑发少女垂下头,心里愧疚满溢。棕发青年搔搔头,恢复平日的神气:“抱歉,不知所云了,我们去吃饭吧。”红发少女也理智地忽略这个话题,捡起地上的散发:“这些给我吧,可以做一顶假发呢。”
“好啊。”杨阳大方地答应。换上符合满愿师身份的长礼服,和希莉丝一起走出梳妆间,看到等在门口的友人,她终于忍不住问道:“肖恩,你恨维烈吗?”
琥珀色的眸子眨了眨,浮起明朗的笑意:“我可不会拿他过去的错误指责他,何况他并不是草菅人命的人,那时候是不正常,倒是他自己还在钻牛角尖。”
杨阳也忍俊不禁:她那个傻爸爸啊,确实是死脑筋。
******
吃完早饭,杨阳到地牢转了一圈。如果知道神官曾在牢里待过一段时间,她一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拔下抑制超能力的手环,当场暴走。
不过,她不知道,所以还帮着昭霆劝了会儿。
耶拉姆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不说话,看起来也没打消刺杀的念头。明白这个师兄是标准的牛脾气,杨阳也不勉强,在昭霆耳边交代了几句,就放心地走人。
不撞南墙不回头,就让他撞一次南墙吧。
她已经吸取教训了。她天生就不是为了报仇可以不顾一切的人,也不想再体验一次后悔的滋味,那么,只有通过正规的途径。
走出地牢,杨阳慨然叹息。一只大手搭在她的肩上,带着关怀和抚慰。
杨阳回以不带阴影的浅笑:“我们去军营看莎莉耶和诺因吧。”
一路上,来往的侍从都恭谨行礼。遇见有地位的,还会一通阿谀奉承。希莉丝应付这种场面最拿手,杨阳和肖恩就保持沉默,统统由她打发。
只是……杨阳偷瞄身边的人,侧面平静冷肃,可以看出明显的演技,哪里还有半分活力?
肖恩的笑靥,就像一月的风信子,清新活泼又温柔。不管经历了多少风雨,还是坚韧不拔,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生气。
但如果连赖以生存的空气都没有了,这株野草还能活吗?
这种窒息的环境,实在不适合他啊。杨阳暗叹,决定留下来,至少给他一点慰藉。
军营的气氛就自由多了,肖恩也放松下来,和认识的人打招呼。因为正是休息时段,他们很快就被堵住。突然,后方的人群散开,喧哗声伴随着尖叫喝骂由远及近。
诺因用拎小猫的动作拎着莎莉耶,不理会她的踢打,递到杨阳跟前。
“把你家小孩管好!”
“别这样嘛,诺因。”无奈地抱住气鼓鼓的同伴,杨阳也不敢对友人抗议。诺因的脸色已呈现出暴怒的铁青色,稍微捅捅,火药库可能就会爆炸。
但是她想息事宁人,对方不想。
“你不知道她对史列兰做了什么!”诺因吼得整个军营都听得见,“居然教他过家家,玩娃娃,唱女孩子唱的童谣!她是聋了不成?听声音也知道史列兰是男的!”
“这……是你不对,莎莉耶。”杨阳也有点生气,虽然更多的是好笑。莎莉耶委屈地扁嘴:“史列兰也不介意嘛。”
“他当然不介意!因为他不懂!”诺因瞪目,火气又窜了上来。杨阳摆手,好言好语地道:“算了,算了,小孩子不懂事嘛,你跟史列兰说明白就行。”
“我是在纠正。”诺因的脾气来得急去得也快,一转眼又是阳光灿烂,“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杨阳没有意外他的专横,只烦恼要怎么委婉地说明。诺因先一步道:“肖恩他们也去,难不成你一个人留下来?”
“耶!?”三人愣住。
“我跟老妖婆商量过了,苍穹和火鸟都是新成立的军团,在这里不好出头立功,还是去我那儿比较恰当。希莉丝的五千骑兵,到米亚古也比到里那近。”魔武大会的那段日子,诺因就充分领教过杨阳有多么重视同伴,所以聪明的做法是连同那些电灯泡一并打包,然后再丢给他们一堆事让他们没空骚扰。不过这个决定,同样有政治上的考量。
“这倒是。”希莉丝首先赞同。肖恩更无异议,一把抱住杨阳,欢呼雀跃:“太好了!太好了!”
“……”诺因眼中杀气一闪,吓得他赶紧放手:“我…我去整理行李。”倒不是真的怕,诺因的长相太像菲莉西亚,而记忆中的养女是那么甜蜜依人,巨大的落差使他下意识地想填补。
“我帮你,肖恩。”杨阳的建议令某人更加不爽。不过说实在的,诺因倒不讨厌肖恩,当初一场架就让他留下根深蒂固的好感。所以只要别做出太亲密的行为,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晚上再理吧,又不急。”挥挥手,诺因想起一件事,“啊,肖恩,你丧失记忆了是吧?”
“呃…是,你怎么知道?”
“你和帕西尔提斯那个老妖怪讲话时,不是说得很明白。”
诺因,不可以这么称呼父亲啊。杨阳汗颜,因为答应了维烈保密,她也不好纠正这个不肖子。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诺因继续盘问:“是自然失去的还是被封印的?”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肖恩欣喜地道:“是封印,一共有两道,你有办法解开吗?”
“不行!”希莉丝跳出来反对,“肖恩是灵体,记忆解封这种魔法会伤到他!”诺因责怪地瞥了她一眼:“他身上不是有灵魂守护吗?根本不会有事。”希莉丝词穷,但还是一脸不高兴。
“难道你对自己没信心,怕他一想起来,就投奔到旧情人怀里去?”
“才不是!”
“这就得了。”轻松打发师妹,诺因再次转向肖恩,“我和老妖婆也猜到是这样,已经准备好仪式,随时可以帮你解封。反正今天没事,就择日不如撞日如何?”既然无名氏神官已死,为了得知光复王的生平和那段蒙尘的历史,肖恩这个活化石就是唯一的希望。维烈那家伙虽然也是个遗迹,嘴巴却比蚌壳还紧。
肖恩连连点头。杨阳有点不放心:“真的没问题吗?”诺因犹豫了一下:“这个嘛,想得到的安全措施我们都做了,不过以防万一,你还是做他的身体吧。你们是宿命的另一半,又附体过,能提供他一定的保护。”
“好!”杨阳十分乐意,这样肖恩若是承受不住,她可以帮他分担一点。
“杨阳……”肖恩皱起眉头:他不想友人承担自己的悲哀,她自己就够痛苦了。杨阳牵起他的手,笑道:“没关系的,我们是宿命的另一半,不是吗?”
******
来到布置好的专门房间,摄政王和总参谋长早已等在里面。除了他们俩,还有十来位高阶法师。肖恩一见拉克西丝就腿软,反射性地躲到最高的诺因背后。
“窝囊!”黑发青年下了个毫不留情的评语,尽管同病相怜,他就不会屈服于老妖婆的暴政。
“呜,可是……”
“哦呵呵呵!怎么了,小奴隶?过来啊。”看到肖恩的反应,拉克西丝快活无比,装出热情的样子招手。杨阳也帮忙护住吓得更厉害的友人,无力地道:“陛下,请别再欺负肖恩了。”买她面子,拉克西丝收敛玩心,自动切换成统治者的姿态:“算了,今天有正事,就不逗你了――站到那边去。”说着,一指地上的巨**阵。
“唔~~”肖恩听话地照做,底气不足地申明,“你不能害我哦。”拉克西丝咧开让他更加不放心的笑容:“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别怕啦,肖恩,你忘了有我?”杨阳跟过去,脱下他脖子上的定幻石。拉克西丝一愣,露出担忧之色:“喂,杨阳,你不要紧么?”这丫头未免太不怕死了,不久前还躺在床上的人!
附体的冲击感使杨阳晃了晃,道:“不要紧,让我在旁边待着才难受――开始吧。”
“也是。”拉克西丝理解地点点头,做了个手势。法师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确认的眼神,举起法杖。随着抑扬顿挫的咒语声,镶嵌在圆周上的六枚宝石发出雪白的光芒,构成六芒星的形状,将少女圈在中央;而复杂的符文和图案也一一亮起来。诺因、希莉丝和莎莉耶都带着几分担心地注视这一幕。
在白光的包围下,杨阳的双眼慢慢闭上,身体也脱力似地倒下,被仿佛固态化的光托起,呈花瓣的姿态缓缓聚拢,合成一只半透明的光团。
“是[记忆之茧]!”
希莉丝大吃一惊,质问拉克西丝,“陛下,这会不会太小人了?”这个法术是逼供专用,先用精神魔法让受术者睡着,再用特殊的法器将记忆实际呈现。但杨阳和肖恩都不知情,这可以说既辜负了他们的信任,也侵犯了**权。
拉克西丝叹气:“没办法,我已经在维烈那儿碰了个钉子,这小子万一再不吐实怎么办?岂不白忙一场?就算以我城的法师资源,再发动一次记忆之茧和绝对解封的复合魔法也是不可能的。”尽管还是认为不妥,希莉丝也不吭声了。
这时,飘浮在半空的光茧产生异变,宛如花苞绽放,一瓣一瓣分裂开来,从中迸射出强烈的白光,持续了一阵,化为无数光粒四散落下,像下了一场缤纷的光雨。
如梦似幻的景象中,浮现一抹轻灵的身影。长及脚踝的连衣裙,乌亮的秀发,清秀的脸蛋,紫水晶般的眸揉和了纯真和诱惑,唇边笑意盈盈。莎莉耶大叫:“啊――诺因!”
“我在这里。”卡萨兰城主咬牙切齿,忍着全身的鸡皮疙瘩。希莉丝安抚地拍拍他:“这个是莉,就是他的养女,菲莉西亚。”
“我知道!问题是先出现的为什么是她?”
“大概这个人对他最重要吧。”拉克西丝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摸了摸后脑勺,“诺因,你做好心理……”
一言未毕,铺天盖地的血红淹没了在场的每个人。
光茧里的黑发少女动了动,原本平静的清雅容颜浮起痛苦的波动。
红色的拱顶,红色的墙壁,红色的地板和红色的祭坛,倒塌的神像旁散落着碎裂的金箔和玉石,形成一幅华丽而凄美的画面。
影象突然歪斜,他的视野映出刻有浮雕的天花板,而身上,传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脑像抽空一样空白。
[竟然跑出镜子,真不知该佩服你的意志,还是感叹你的愚蠢。]
熟悉到刺痛的清亮嗓音拉回稀薄的意识,动了动唇,他挤出无意识的哀求:[不要…伤害他们……]
[呵,你还认得他们是谁?]快活的男性嗓音渗入恶意的嘲笑。
又是一波激烈的痛楚,饶是他坚强,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又一个女性嗓音传入他的耳中:[肖恩师父!席恩,你这个王八蛋!]
[别紧张,莉,我只是给他一点小小的苦头吃。你可别忘了,杀了他,我也会死啊。]
他循声望去,首先跃入眼帘的是坐在祭坛上的年轻男子。打成长辫的棕发被手指随意拨弄,褚色衣摆下的双腿优雅交叠,轻松的姿态仿佛诸事尽在掌握之中。琥珀色的眸子笑着瞅了他一眼,随即转开,带着欣赏的神情看向不远处的黑发女郎。但吸引他视线的,却是躺在她旁边的身影。
[你……]
澄碧的眼定定瞪视他,盈满惊愕和混乱。银发遮住大半边脸,也覆盖住伤痕累累的躯体,四肢关节被砍断躺在血泊里的模样就像破布娃娃。
他是谁?混沌的脑海跳不出一个对应的人名,却有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出眼角,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
见状,绿眸里的疑惑和恍悟都如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宁和的笑意:
[不要哭,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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