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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跑下长长的阶梯,杨阳埋着头往前冲,迎面撞上一个单薄的身影。

“呃!”对方倒退三大步,被随行的侍卫扶住才没有跌倒。杨阳定睛一看,连忙关怀地问:“抱歉,维烈,你没事吧?”

“没事。”向侍卫道了声谢,维烈和蔼地看着女儿,随即皱起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红。”

“这个……”杨阳尴尬地抠抠脸颊,若她告诉他帕西斯做了什么,他会不会愤怒地冲上去算账啊?

似乎不太可能,她老爸是标准的和平主义者,不过连她说爷爷坏话他也会大发雷霆,那么……

算了算了,未免这两个人形哥斯拉对上,她还是沉默是金。

可惜,她想息事宁人,某神不想:“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对她……呜呜!”

杨阳跳起来堵住他的嘴,维烈的眉头蹙得更深:“帕西尔提斯?他对你做了什么?难道――”杨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他对我…嗯,只是不太友善。”唉唉,为什么她这个受害者还要帮那个登徒子掩饰?虽然没亲到,可是他摸了她的胸部!

“这样啊。”维烈神色顿和,换上歉疚之情,“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杨阳和史列兰一怔:“咦(呜)?”

“帕西尔提斯他……恨我,王也是。”维烈微微苦笑。杨阳会意,拍拍他,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对了,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杨阳灵机一动,岔开话题。维烈恢复温柔的笑靥:“我想上去观星。”杨阳恍然大悟:“哦,上面是个天文台。”她很想和父亲一起去,顾虑某个大色魔,一时踌躇不决。

史列兰开口道:“他走了。”因为离得近,他可以感到她的情绪。杨阳大喜。维烈也松了口气,随即紧张起来:“那…那肖恩一个人?”

“肖恩?他回去了啊。”杨阳不知道友人去了地下室。维烈明显放松表情:“那我们上去吧。”

“怎么,你们吵架了?”

“嗯。”维烈沮丧地垂下头。杨阳叹道:“前段时间还看你们哥俩好,恢复记忆又僵了,他当幽灵时也是。看来只有你们其中一方失去记忆,友谊才能长久维持。”对她的谬论,魔界宰相抱以苦笑:“别胡说了。”

“我哪有胡说!”杨阳瞪目,她已经总结出规律了。

“是胡说,不,怎么说呢……”维烈想了一下,“那只是假象,他失忆时我负罪,连被他责怪的机会也没有,那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而我失忆时,又是他背负我的罪,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还是这样比较好。”

“我只觉得你在自虐。”

维烈笑得更苦:“就算还不清,也是要还的,痛也痛得明白,粉饰太平总有一天会穿邦。”杨阳叹息连连:“你别这么悲观啦,时间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虽然索贝克和菲莉西亚会加利息,但肖恩心肠软,你们一定会和好如初。”

“但愿如此。”

“向前看,老爹!”杨阳用力一拍他的背。

“老、老爹?”维烈啼笑皆非地指着自己,他可不喜欢这个称呼。杨阳笑嘻嘻地道:“这么叫还便宜你了呢。安啦,振作点,你就算进了监狱也有我帮你送饭。”

见她眉间开朗许多,维烈心下大慰,暗道殿下果然有一套,哄得他的宝贝女儿重拾欢颜。

“杨阳,诺因待你好吗?”一边爬楼梯,他一边迫不及待地问起女儿的终生大事。

“他?”杨阳怪叫一声,“你说他的为人能称得上好?是我心胸宽广,不跟他计较。”维烈抹了把汗,修正过于美好的期待。

“开玩笑啦。”杨阳舒展眉宇,一手勾住他的胳膊,一手牵着史列兰,“他其实就嘴坏了点,脾气冲了点,人不错。和他在一起,心情很轻松,也许是他很豁达的关系――总之,他是个好朋友。”

还是朋友……任重而道远。

“啊,我觉得,他是那种可以交一辈子的朋友。重感情,讲义气,尤其不会变。你知道吗,希莉丝有点变了,虽然我和肖恩都包容她,但有时候真的好难过。”杨阳露出怅然的神情。维烈静静回望她,史列兰的手紧了紧。

“话说回来,我自己又何尝不变,只是不自知罢了。”

维烈伸手抚摸她的发梢,清俊苍白的脸庞洋溢着慈和的父爱:“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你。”杨阳扬起唇角,淡淡的感伤一扫而空,突发其想地问道:“维烈,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魔界宰相绽开傻爸爸的灿烂笑容,在身上摸索。

“可爱极了!要不要看?我有带照片!”

“你还带照片……”

“是啊,全立体的,从一岁到十七岁,各个角度都有。”没有嗅出危险气息,维烈兴冲冲地献宝。史列兰也兴致勃勃地凑上来。

“……维烈,你这个偷窥狂。”杨阳的额角青筋直跳,努力克制暴力冲动,蓦地,脑中闪过模糊的画面,“啊――小时候我常常看见一个穿大衣的男人在附近转悠,那就是你吧!”

“呃……不不,有时是扎姆卡特。”终于意识到人身危机,维烈急中生智拖血龙王下水。

那头龙也插了一脚!?杨阳咬牙,抢过史列兰手里的小型播放器:“没收!”这是藐视人权!

“啊――”两声心碎的低呼。

“哼!”瞄了眼录象,发现全是连贯的画面,杨阳更怒,“你在我家装了摄像机?”维烈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起,我知道这很过分,可是我不想错过你的成长经历,也只装在客厅里。不该看的,我全剪掉了。”

听他这么说,杨阳的心软下来:“你为什么不自己照顾我?”

“因为……我的心态没调整好,如果不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养育你,你会…嗯,和我一样,有心结。我也不想你知道和我的关系,作为一个普通人平安长大。扎姆卡特又粗手粗脚的,我怕他弄伤你。”

“那其他魔族呢?”

“他们……”维烈顿了顿,语带困惑,“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肯抚养你。”杨阳非常不悦:什么嘛,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居然都不肯养她。

“对不起,杨阳。”维烈再次忏悔。杨阳睨了他一眼,把东西还给他:“算了,既往不咎。”对这个深爱她的父亲,她实在发不出火。维烈欣喜地接过。史列兰不解:“那些小杨阳很可爱啊,杨阳为什么生气?”

“……”

观星台果然空无一人,清冷的风吹来,放眼望去一片无垠的星空,平添寥落空寂的韵味。

杨阳有感而发:“维烈,你的预言真准,说今年会爆发战争,白银之谷会冰封,真的实现了。还有我们,也被卷进时代的变革。”维烈沉重地摇头:“其实我是弄巧成拙,后来贝里卡斯告诉我,你们不会受世界的动荡影响,我那么一修正,反而把你们周围的人牵扯进来。”杨阳脸色大变:“那――”害死神官的是她!?

“杨阳,别胡思乱想,把握命运的终究是人类自己,星相只是一种呈现。”

温润平和的男中音有效地抚平了慌乱,杨阳侧首:“那你为什么巴巴地跑来观星?”维烈低下头:“我想求个心安。”

也是,多数人算命,就是买份放心。杨阳颇为理解:所以自古以来,预言坏事的占卜师都没好下场。

“会死很多人。”史列兰不带感情地道,修长优美的食指划了个弧,“很多很多人。”父女俩瞪着他,心头发凉。

“你…你能看见吗,史列兰?”杨阳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地问。暗黑神摇了摇头:“观星,必须无情,我挂念你们,看了也不准,不过――”

“不过?”

浅樱色的唇抿紧,勾勒出一缕抑郁的弧度,总是清澈明亮的黑眸出现一丝紊乱,这波动一闪即逝,回答的声音不露破绽:“我可以看看。”

“这样啊。”杨阳不疑有他,笑道,“不用了啦,我觉得未来还是保持神秘感比较有趣。”

“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史列兰自言自语,仿佛安慰自己。杨阳眨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杨阳,你还是回地球吧。”

“怎么,我会出事吗?”

“不是,我不想你卷入战争。”维烈昂起的脸隐含忧色。杨阳笑了笑:“我知道,我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与其在地球担惊受怕,不如和你们共同面对。”何况,她还有一份仇要报。

深深一叹,是无奈,也是心疼。

维烈突然一震,睁开的双眼瞪到最大,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他们三个,怎么会――

“维烈?”见他神色有异,杨阳不安地唤。维烈冷汗涔涔,反复告诉自己占星结果可能不准,调整呼吸,正想仔细再看,眼前一黑。

“咦!”不止他,杨阳和史列兰也同时惊噫,呆呆仰望像是黑屏的天空,“怎么回事?”

星星和月亮,一下子全不见了!

黑暗里,父女俩没看见混乱神的脸色变得极端难看,惊怒交集。

“群星隐,冥王陨。”

“什么?”两人转过头,只觉一股恐怖至极的气息朝四面八方扩散,毁天灭地的霸悍,浸透骨髓的冰冷,隐隐透出虚无的空洞。

月现,照亮一张空灵秀逸的容颜。

依然是那双光芒万千的黑瞳,却不带丝毫笑意,唇畔杀机隐现,优雅而冷艳。

“兰修斯!”杨阳失声大叫,史列兰才不会有这么大的魄力!

“太嚣张了,那个人类。”兰修斯抬起头,乌发划下令人惊艳的流光。

“等等等等啊!”维烈已经看懵了,杨阳因为有几次经验,及时反应过来,拉住他的袖子,“普路托出了什么事?但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去,搞不好会中了席恩的圈套!”

“已经来不及了。”兰修斯低语,略带疑惑地望着再度亮起的星辰,“完全重生?”

贝里卡斯的灵魂被打散,席恩没道理放过普路托,是力有未逮,还是另有阴谋?

不过,重生起码要千年,也许他想争取的只是这点时间。

但无论哪种答案,他杀了他的“儿子”是事实。

兰修斯举手一抹,空间像波浪般起了褶皱,蓦然爆开,从里面跑出一头美丽的生物,亲热地摩擦他的肩膀。杨阳和维烈看得目瞪口呆,它有着亮丽的银鬃,额间的长角也泛着纯银般的光泽,夜色的身躯肌肉匀称,线条优美得不可思议。

黑色的独角兽!

……世上有黑色的独角兽吗?

“记住,就算不能把他戳成稀巴烂,至少也要捅到他的屁股。”

对主子荒唐的命令,独角兽义不容辞地点头,转身跑回次元通道。兰修斯看向杨阳,又恢复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气:“小姑娘,你性子太闷了,早点做了他的神女,这种时候就能出点力。”

“对…对不起。”杨阳涨红脸,她不好意思开口,却没为大局考虑。维烈捍卫女儿:“您不能亲自出马吗?”

“我?我现在是外强中干。”兰修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那小子也是,这个身体连他一个零头的力量也发挥不出。不过他能召唤使徒啊,怎么搞得比我上次出来时还落魄?”杨阳一愣:“什么使徒?”

“耶,贺加斯没让他继承我的遗产?”

“据我所知,没有,史列兰说他很长很长时间都独自生活。”

“真吝啬,还把我当牢犯,他的宿怨就这么深吗?我只不过偶尔捉弄他而已。”兰修斯显得很伤心。杨阳默然:你这种个性,正经一点的人都受不了。

“好了,不谈那个万年更年期老哥。”兰修斯一甩头,长指按在杨阳眉心,后者只觉接触的部位一痛,大量的信息流入脑海,“――代我告诉他,会对他有帮助,以他目前的本事,自保也成问题。”

“你自己为什么不告诉他?”好一会儿才消化完,杨阳扶着额头,晕乎乎地问。兰修斯越过她,看向不知名的远方:“我说了,我只是前代的我刻意保留的残余意识,而他是完整体,和他对话,我会吃不消他的精神力,碎成真正的残渣。欧塞闹叛逆时我才喊了一声,就差点完蛋。也没法回去我的原身,狠狠揍那个叫席恩的小混蛋。”

杨阳愣愣地听着,修改了对这个神的认识,她本以为他是个随性、爱开玩笑又不负责任的父亲,原来并非如此。

说起来,他为什么要辛苦地留下一部分的自己,撑那么长久的岁月呢?

“我们会阻止席恩。”维烈坚定地道。兰修斯瞥了他一眼,浮起诧异之情:“呀,你,我认得你,你也很酷啊,坐着很帅的战舰,指挥军队。还有一次在路灯下看报纸,和一个紫色眼睛的男人说话。”

“什么?”维烈愕然,随即醒悟,几乎用扑的抓住他,“父亲!你是说父亲!”杨阳也被意外的消息轰炸得瞠目结舌。

“哦,他是你父亲啊。”

“等等,兰修斯,你怎么认识爷爷?”杨阳回过神。

“我在梦里见过他,我有梦见的能力。”混乱神这才注意到他们相似的面孔。维烈失望地松开手:“原来是您看到的过去……不对!”他又扑上去,急切地追问:“那个男人是紫色眼睛?几岁?路灯……是什么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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