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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他应该做得更狠,宰了那个血族丢回来,反正肯定撕破脸了。选择慢性屠杀,那就还有和谈的余地。”
“什么和谈!杀了他!索性叫那个血族杀!”亚希立刻否决。秦蒂丝点头附和:“执迷不悟,连爱人的性命都不顾惜,这种男人还有什么药可救?我即刻通知兰修斯大人他们,我们去收拾他的影神。虽然可怜,但如今也顾不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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涓涓如流水的琴音在广大的厅堂流泻,拂过满地金黄的太阳花,响起无数优美的和声,如细碎光粒的花瓣纷纷扬扬,情景美得宛如诗画中才会出现的幻境。
“太棒了,母神,你出师了!”水精灵娜夏用力鼓掌,清丽的容颜上是真心的欢容。细白柔软的手指停顿片刻,开始熟练地调弦,卡雅抱起小竖琴,没有像往常一样说些感谢之类的客气话,而是用一种奇异又冷漠的眼神看着音乐老师:“为什么你从来不叫我的名字?”娜夏一呆:“咦?”
“我第一堂课就自我介绍过了,我叫卡塔瑞亚,不是母神黎姬。”
“你怎么了,母神,又被那个男人骗了吗?”娜夏面露担心,焦急地道,“别相信!他是用什么邪法控制了你!我本来以为他是故意把你塑造成母神的样子,可是你的确拥有母神的权能。”对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卡雅翻了个白眼:“你从不对我用敬语,可见你心里早发觉了,我和那什么母神一点也不像。”
“这…这个……”
“原本我是想一学完就把你扔进魔域,因为你曾经狠狠羞辱过我和父亲,还每节课都骂他,不过念在你还算尽心尽力教我,也对我很好,就不计较了,反正父亲也不在意。”卡雅直截了当地道。娜夏听得惊骇莫名:“你…你是骗我的?”
“废话,不这样你肯接纳我才怪。”
“太过分了!”娜夏气得高举手中的乐器就砸。卡雅轻松挡住:“别拿东西出气——你背后说人坏话,挑唆小孩子仇视自己的父亲,就不过分了?”娜夏一时语塞。
“但是他真的不是好人,你是被他蒙骗的,他也不是你父亲……”
“你很罗嗦耶,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卡雅不耐烦地皱皱鼻子,眼里浮起厌恶,“你凭什么诋毁父亲?你亲眼看见他骗我、害人了?当初是你们自己找死,只许你们杀他不许他杀你们?”
“他弑神!”
“切,那帮蠢神先阻碍父亲,活该被杀。大哥也说了,他们把父亲害得很惨。”卡雅无心再说下去,迈开大步就想离去。娜夏一把拽住她:“神意不容违背,我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众神裁决他不能成神,就一定没错!”卡雅横了她一眼:“你真的很蠢,还是使徒都这样?神要你们死,你们就去死?那我现在要你自杀,你干不干?”
“这——”娜夏瞠目结舌。
“到此为止吧。”卡雅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我是父亲的孩子,你是父亲的敌人,今后我们再无关系。”
轰隆!门关上的巨响余音不绝,娜夏跌坐下来,独自怔了许久。
毫不留恋地穿廊过户,卡雅停在书房前,敲门走进。席恩坐在黑檀木桌后,神情专注,低着头检视法杖。
“父亲父亲~~”变回萝莉的女神扑进他怀里,蹭啊蹭,然后嘟起小嘴,“不舒服啦,这个好冷,我喜欢黑头发的你。”
“干嘛,这么大还撒娇。”魔法神奇怪地看看她,湛蓝的发如寒泉,眸如冰。卡雅索性不看,只是磨蹭,希望蹭出点热量来:“我和娜夏老师翻脸了。父亲,她弟弟无面之王也和她一样吗?”
“欧塞被抓了。”
“啊!”卡雅惊讶地睁大眼,“那我们是救他,还是用人质换?”席恩一心两用地道:“用人质。卡雅,你也好准备了,武器防具都要检查一遍。”
“父亲,为什么不一口气杀光元素神?他们摆明了不接受条件,那我们还不如永诀后患。”
“因为你需要时间熟悉回归的力量,不然只会落得撑死的下场。”魔王敲了女儿一个暴栗,“即使元素之王改造了你的身体,目前也还太稚嫩,精神又不够稳定。”金发少女羞愧地垂首:“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很努力了,元素神也不足为虑,烦的是另一边。”席恩漠然的口吻隐含厌倦,他在想是不是干脆把杨阳绑过来算了。不,那样成天搞营救,还要烦。
“您弟弟他们?父亲,您为什么屡屡放过他们?”卡雅奇道。席恩沉默不语,其实这个问题他没仔细考虑过。一来他习惯了韬光养晦,没有十成把握就不全力出击;二来他的仇人是维烈和众神,杨阳他们固然烦人,但基本上他是剔除在外的。就连肖恩,在拜听了他一番澄清后,他也只能满腔悲愤自己咽,只求来个眼不见为净。
卡雅观察他的表情,一无所获,于是猜测道:“您不忍心吗,对那个肖恩?”席恩正烦躁,本能地屏蔽干扰:“不要提他的名字。”
结束了,都结束了,在千年前。
即使他永远是那副纯洁的嘴脸,即使他永远无法体会我的痛苦。
席恩心知肚明,若非成神,有了强大的精神力支撑,他恐怕很难放下已化作执念的怨恨,也许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崩溃了。尽管如此,满满的不甘也日夜啃啮着他,他只能不停地用理智压制。
“可是他要杀了你啊!就乖乖挨打吗?”
“好了,卡雅,很多纠葛你不知道。”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魔王轻抚女儿柔软的金发,语声平稳淡漠,“他要是肯恨我到底,事情反而简单。呵,事实上,也是我对不起他,所以你不用仇视他,只要明确你的立场就行了。”美丽的女神默默咀嚼他的话,捻起他一缕长发,仿佛蓝水晶溶液染成,每一根都晶莹剔透,纤细柔滑,像掬了一捧冰水在掌心,她忍不住放到唇前品尝:“您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想必他们也这么认为吧。”
“是的。”顿了顿,席恩斜睨女儿的动作,“你花草吃得不够,连我的头发也要吃?”
“父亲的头发好漂亮嘛,好像冰做的,我想尝尝是不是和雪糕一样的味道。”
“那如何呢?”席恩没好气地问。卡雅嘿嘿笑道:“凉的,可惜不甜。”
“你饿了就自己做饭!别在我头发上留牙印和口水!”
“小气。”卡雅咕哝,正要起身,挂在窗上的风铃无风而动,发出两人都熟悉的清亮嗓音:“主人,肖恩先生他们要求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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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罕见的晴天,丝绸窗帘挽了起来,落地窗也敞开着,透进清新透明的风。
圆桌上摆放着一瓶刚从花圃采摘的冬蔷薇,精灵的巧手将它照看得欣欣向荣,在阳光下摇曳着优雅的香气。咖啡的醇香在微凉的空气中蒸腾,伴随着药草田传来的湿润气息。
黑发皇子坐在养子拉出的象牙雕栏椅上,接过侍女递来的银杯,悠闲的姿态让勇者们气得牙痒痒的,尤其是经历过圣域一战的几位。
两方人马之间是一面透明化的墙壁,实际距离却隔了十万八千里。
“席恩。”肖恩踏前一步,两手抵着墙,上下打量兄长,“你没事吧?上次我说得太过分了。”席恩闭着眼啜饮咖啡:“只要看不到你的脸,我就好得不能再好。如果是来慰问的,你们可以请了。”
“鬼才来慰问你!”诺因一拳擂在墙上,一贯的盛气凌人,“老僵尸,你给帕西尔提斯的东西根本没用,耍人也不是这么个耍法。”肖恩眼神一沉,他之所以答应参与这次行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此。
“他自己水平不够。”
“你骗鬼啊!”
“你闪边去!”杨阳推开友人,好声好气地道,“席恩,你能不能想办法救救索贝克?如果贺加斯占据主导,对你也是个麻烦,索贝克至少危险性不是那么大。”在场数她最了解对方,这别扭的男人即使有赎罪之心,也决计不会承认,必须给他个台阶下。
一阵静默后,席恩淡淡地道:“他人呢?”
他人呢?一句话考倒众人:帕西斯当然不在,他和众神一起去杀霍娜了。吉西安脑筋动得快:“他就在里面,我们好不容易制住他,劳驾您过来一趟。”
“不。”这么明显的陷阱,上当的人是傻瓜。
“你不救也得救。”维烈沉声道,“这是交换,你的手下在我们手上,要么你见死不救,要么你过来,反正我们也拿你没办法不是吗。”席恩不答,抬手打了个响指。不一会儿,连接内室的门打开,被踉跄推出的娇小身影使魔界宰相凉透心扉。
“维烈哥哥!”
“伍…伍菲?”维烈瞪大眼。杨阳等人也大吃一惊,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这下惨了,人质计划要泡汤。困不住席恩,万一那边不能一击解决霍娜,就全盘失败了。
“救我!”眼见救星,雷之幽鬼哇哇大哭,连日来的恐慌和无助倾泄而出,几乎陷入半疯狂状态,“救我出去!杀了他!别让他碰我!他是怪物!畸形!兔子耳朵!呜呜呜,我受不了了……”
“乖,你冷静点,我马上救你出去。”维烈又是心疼又是慌乱,看向席恩,黑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苟烈光芒,“你对她做了什么?我警告你,席恩,你敢碰她一根手指,我就剁了你!还有其他人呢?你把摩耶怎么了?”席恩冷冷一笑:“我对奶娃没有‘性’趣,这小丫头是自己送上门来。”维烈一怔。伍菲已哭得神智不清,趴在地上啜泣。
杨阳等人总算找到机会插话,诺因皱眉道:“那小鬼是谁?你认识的?确定不是冒牌货?”
“不是,她叫伍兰夫,是我的家人。”维烈苦笑。
“该死!你不但连个犯人也看不住,还连家也管不好!”诺因啐了一声。若不是维烈看管不严让席恩逃掉,也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他却不反省史列兰的有机可趁才是主因。
冰宿冷静地道:“那现在怎么办?我的意见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看来他有意救帕西尔提斯,我们不要起冲突比较好。”听出她的暗示,诺因叹道:“也只能这样了,照我的想法,是任那坏事的丫头自生自灭。”杨阳踹了他一脚,道:“那个,索贝克的事慢点再说,先换她和欧塞,行不行?”
“嗯。”席恩点点头,食指勾画,两道光华流动的空间门出现在左右两边,“我们过去一个,你们过来一个,接各自的人。”
“我去!”维烈不容反驳地道。莉琳紧紧贴在他背后,意思不言自明。史列兰结了个手印,只听得嘭咚声响,欧斯佩尼奥抱着粉红小猪跌落在地,双目紧闭,绝美的小脸爬满冷汗,似乎深陷在一场噩梦里。
“不能让他醒过来。”见敌人眼神有异,诺因急忙声明,“那小鬼也没反抗能力了吧,这很公平。”
“卡雅,你去。”横臂拦住养子,席恩以指尖敲敲扶手。杨阳等人惊讶地看见一个美得惊人的小女孩从椅子后面探出头,一刹那就穿过空间门,扶起欧斯佩尼奥,惊叹道:“好漂亮哦!父亲,我喜欢他!”
“快回来。”席恩的催促也唤醒了维烈,他赶紧跑进另一扇门,抱起浑身瘫软的伍菲,拍打她溢满泪痕的脸蛋:“振作点,伍菲,我们回家了。”
“呜……”雷之幽鬼泣不成声地偎进他怀里。
变生肘腋,莉琳突然拔出光束枪,扣动扳机。银白的条光在空中转向,直直贯穿她的头部,一颗晶莹的小球破体而出,带起一条殷红的血线,嵌入一只大手。
维烈还没反应过来,莉琳的尸体就倒在他身旁。同时杨阳等人被吸进空间门,重重摔在地上。
“你们还真是受不够教训。”
魔核在解离术的淡绿色光团中飞快崩解,低沉磁性的男声宛如丧钟,在众人耳畔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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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琳!!!”
虽然损失一名同伴,但诺因只觉解气,那女人自己冒失也罢了,还连累他们。这么一来,只能“缠住”而不是“困住”了。
“席恩,你这个王八蛋!”扇形的冲击波以魔界宰相为圆心散开,却奇异地转了个圈,朝向跌成一团还没爬起来的众人。危急关头,肖恩将圣十字剑插进地面,张起的屏障堪堪挡下这波攻击。
“维烈,你在打哪里啊!”
“对…对不起。”
昭霆眼尖,发现敌人肩上浮着一只若有若无的眼形标记,手忙脚乱地指着:“眼睛!阳,射那只眼睛!”耶拉姆反应更快,甩手就是一把符咒。席恩等人却已消失,群体爆炎只炸烂半栋房子,火势正对魔王陛下最宝贝的药草田。杨阳尖叫,却见爆炸的石砖碎片都变成玻璃雨,看来这里是影世界。
“上面!”冰宿踩着诺因的背跳起,抽出霜恸布下幻象结界。伊莉娜连用隐形术和移动术,一排有虚有实的光箭错落打出。中途再次掉转头,两支故意射错的也偏离原轨道,伊莉娜因而确认敌人使用的是一种扰乱法术走向的魔法。
“撼地术。”席恩吟唱短促的启动语。
“哇!”天杖立刻弹了出去,一片狼藉的地板像挣动的巨兽般上下起伏,颠得刚站起的众人东倒西歪,冰宿的结界也随之溃散。同时感到迫近的危机,吉西安和伊莉娜异口同声地喊道:
“浮空之盟!”
“守护光屏!”
尖利的石笋插地而起,险险刺中被风力托起的人们,纯白的球形光罩在暗黑之箭的一轮轰炸中变得稀薄,一道黑影闪过,突破已岌岌可危的防壁攫走队伍当中的少女。
“呀——”
“小玲!”杨阳惊呼,只见那只速度奇快的有翼怪物绕了个圈,飞回主君身侧。席恩随手施了个束缚和庇护:“你不是拉菲格的女朋友,来凑什么热闹。”
“我……我……”邱玲惊魂未定地喘气,脸颊涨得通红。她确实不想来,是诺因为了让嗜血之王投鼠忌器,强令她随行。
“邱玲小姐!”露琦雅投出手中的龙枪,蔚蓝的枪身挟裹着冰寒的气流撞上魔法屏障,荡开一环环漩涡般的波纹,交击处迸出绚丽的紊乱闪光。不到两秒,龙枪就被弹开,旋转着坠落。
斗气无效!?怎么会!露琦雅错愕不已。诺因暗自啐舌:以邱玲的低微本领参加这样的战斗确实危险,所以事先给了她不少好装备,还有治疗和加持的法器,也就是担任后勤,这下那些宝贝都打了水瓢。
没有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席恩唤出一大群魔虫,黑压压围住身在半空的杨阳一行。这种负位面的生物战斗力不强,却行动迅速、外壳坚硬,还有吸魔的特性,附在结界上不停地侵蚀,伊莉娜和吉西安竭力补充才没有崩溃,但也陷入被动的局面。芙米连忙调动火神神女的权能:“净炎!”
砰砰连响,虫群变成一只只火团。众人不及放松,更多的魔虫又包围了上来,源源不断,又形象恐怖数目惊人,引得几个少女尖叫连连。杨阳也忍不住叫道:“维烈,杀虫剂!杀虫剂!”
“我…我找找。”准备不周的魔界宰相急忙翻包。
“妈的!这些小虫也敢放肆!”膨胀的光块吞噬了黑云,当亮度减弱,五头矫健威猛的红龙出现在战场上方,分别背着杨阳、诺因、史列兰;昭霆、耶拉姆、轩风;维烈、伍菲、肖恩、莎莉耶;伊莉娜、冰宿、吉西安;芙米、佛利特、露琦雅。火凤凰在上空张开灿烂华美的羽翼,宛如护卫。
视野恢复后,众人才看清敌方大头目坐在一棵极其巨大的树上,映着点点碎光的茂密枝叶散发出浓郁的自然气息,树干光滑雪白,十分美丽。师兄妹三人和肖恩只觉这棵树异常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维烈全身因悲愤而颤抖,死死瞪视对方:“席恩,你杀了莉琳,我……”
一言未毕,他身后的莎莉耶向前仆倒。肖恩及时扶住,大力摇晃:“喂,莎莉耶,你怎么了?”昭霆和轩风也双双倒下。耶拉姆头晕目眩地晃了晃。见状,史列兰不确定地道:“刚才那些虫子喷了很多虫卵,我不知道它们干什么,是不是因为这个?”
“轩风,快解毒!”顿悟敌人用了卑鄙手段,杨阳气急败坏地道,“啊,不对,芙米,你来解!”
“一塌糊涂。”席恩不禁有些失望,“没了月前辈,你们就像一盆散沙。”众人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用眼神表达不屈与愤怒。杨阳试图拖延时间:“那个…席恩,这次是我们有错在先,能不能和解?”
“你在说什么!”维烈气极,“我决饶不了他!”席恩轻声一笑:“那就来吧,宰相大人。”
“等等。”诺因朝未来岳父丢了颗水球,不刻意定位竟然神准无比,“我早就想问你了,老僵尸,你三番两次耍弄我们,到底安的什么心眼?我本来以为你是报复肖恩,可是这太奇怪了,还不如抓我们去刑求。”
“你们自己上门讨打,事实上我觉得你们很烦。”席恩认真地想了想,“不过,我是有意放过你们,安逸日子过太久技巧会生疏。”
意思是把我们当练拳的沙包?杨阳等人气得咬牙切齿。
“那你不恨我了?”肖恩喜出望外。席恩失笑,压低的声音透出令人战栗的冰冷:“好了,亲爱的弟弟,这么多人在,我们就别老生常谈了,免得让人看笑话。”肖恩毫不退让:“我不管!今天不做个了结,我就赖在这儿不回去了!”
“……你真像妈妈。”
“哎?”
“没什么。”无温的微笑浮现,银瞳深处隐隐流动着液态的冰焰,法师的语调却仍是心平气和,“我知道你不想恨任何人,就算是把你害成今天这样的我,你旁边那个男人。不过和他不同,我最厌恶你这种性格。”肖恩茫然不解。席恩近乎涩然地笑了:“不懂是吧,所以你永远不会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恨你,我也不再指望你懂得,就到此为止吧,我认输,从此我当没你这个弟弟,你也当没我这个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
“肖恩,别和他废话。”维烈打断,清俊苍白的脸庞浮动着焦躁和恨意,“他对你做了那么多禽兽不如的事,你还认他做什么?”席恩不改冷静的态度:“没错,我也觉得奇怪,他怎么能原谅我们。”维烈僵住。
“当年我打不过你,我认栽,但你凭什么义正词严地骂我?若不是你们魔族,众神何至于发那个狗屁预言?”
“他烧死我的族人时,也是一副我们欠他的模样。”丽芙轻笑出声,高举冰煌指着仇人,厉声道,“下来!黑之导师!如果你还有种,就和我决一死战!”维烈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杨阳代他下了决定:“佛利特,她交给你们了。”这场战斗早就不存在什么正义,比谁拳头硬而已。
“哎哟,开打啦。”众领主纷纷踏出次元门,一脸跃跃欲试。看见邱玲,拉菲格惊讶地道:“小玲,你怎么在这儿?”
“不用担心她。”席恩示意他回神。卡雅抱着欧斯佩尼奥飞近:“父亲,他的意识被未知的法术禁锢着,我不敢解,怕伤到他。”
“给我,你也去。”
“是!”
“大人没事吧?”萨菲关切地问道。娜夏含着眼泪怒骂:“是那个兰修斯!他爸爸!”
兰修斯?席恩一怔,从部下胸口拉出的神文字更使他呆了半秒:“你们谁,亲他一下。”
“啊!?”萨菲和娜夏愕然。席恩再次侦测了一遍:“没错,解咒的条件是‘给睡美人的吻’。”不对,这一定不是史列兰搞出来的花样。卡雅一阵风似的刮回来:“我亲!”萨菲用蛇杖挡住,笑容温和:“我的殿下,侵犯昏迷的男人不是淑女应有的行为。”
“哼!要你管!”
“我来。”娜夏变成人形,先一步抱住上司的颈项。另一头,哈玛盖斯挥手扔下一排巨大的寒冰锥。红龙们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礼尚往来地喷出龙焰,五道火柱将天空染成绯色,如岩浆奔腾而下。仿佛晶体破碎的脆响不绝于耳,树冠和炎柱之间架起一道长而厚的冰盾,蒸发的水汽覆盖了整个树顶,变得湿润的绿叶焕发出莹莹绿光,像翠绿通透的玉石。
“那棵树有古怪!”两头俯冲攻击的巨龙发觉空气的流动有异,无法自在飞行,紧急升空。丽芙看准良机,银色战锤挥出威力无匹的粗长光束,正中一只红龙的左翼。她灵巧地在树干上一蹬,身子如离弦之箭射向龙背上的仇人。维烈已经失去平衡,被她一拨就坠向地面。肖恩抛出地元素凝聚的锁链卷住她,另一只手朝坐骑投了个大面积治疗术。
“风翔!”莎莉耶赶紧对同伴使用浮空术。无需她帮忙,维烈控制惯性平安落地。
直接绷断锁链,丽芙正要追下,四道空间壁将她卡死在半空。摆平她以后,维烈冲向大树,六颗围绕他的晶体一转,金、银、黑、紫、蓝、红六色火焰汹涌而出,激转着构成绮丽的炽热风暴:“六界炎君?苍皇破!”
无数藤蔓交织缠绕,组成坚固的屏障,流水般的淡绿光华顺着脉络流转,犹如一个绿水晶罩。爆破的巨响震撼了大地,撞击点甚至出现空间扭曲的现象,焦黑的断藤破碎飞舞,冲击力化为光的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绿光越来越盛,丰沛的自然力最终挡住强劲的六界之炎,烧毁的藤蔓也重新生长。
望见这一幕,诺因难以置信地睁大眼:“那怪树怎么不怕火?”史列兰答道:“植物的吸收力最强,他体内的生命之火也非常强大,那是个成形的树精。”杨阳猛然想起:“树精!?”
不容她确认,梦魇之王奇蜜拉和餍魔之王格蕾茵丝相继挡在他们前后:“又见面了,臭小子。”
“哼,你们两个肥婆。”诺因拔出背上的神剑。
本想拉友人上来,眼角瞥见暗影之王艾斯托尔向昭霆三人飞去,两相权衡,肖恩还是选择照顾弱者,刚掉头,一个身披金色战甲,姿容绝色的少女骑着雪白的御风马出现,黑眸闪动着好奇的光芒:“你就是我叔叔?和父亲不像嘛。”
“你…你是……”肖恩吃惊得舌头打结,大脑一片空白。
嗜血之王拉菲格和紫焰之王萨菲艾尔不约而同地锁定冰宿、吉西安和伊莉娜一组,而诅咒之王克鲁和疫病之王梅杰安双双包围最后一组成员:火神的神女芙米,蓝龙骑士露琦雅和矮人佛利特。
这样的分配大致按照杨阳等人的预期,以龙的魔力之高,尽管还不足以战胜深渊领主,但支撑一段时间决没有问题。等帕西斯他们杀掉霍娜,就大功告成了。
另一边,有三个人一照面就看出异常:杨阳、邱玲这种例外也罢了,昭霆和轩风却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这么高强度的战场上。俗话说反常为妖,里面一定有鬼。因此艾斯托尔第一时间赶过去;萨菲则在短暂的观察后,选择看住冰宿,他本能地感到这个少女同样潜藏着某些不确定因素。
火凤凰菲尼克斯引发了贯穿天地的火旋风,将实力最弱的昭霆三人护在安全的风眼。红龙米斯兰德反而不耐烦地扑扇翅膀,认为战友剥夺了他的乐趣,各种强大的龙语魔法不间断地使出,结果造成了大量的流弹,咒语的狂澜席卷了大半个空域。其他红龙打起来也完全不顾周边,一时间闪电与陨星争辉,敌我双方都被卷入光与风的乱流。苦得杨阳等人只能全力发动防守法器,光凭这五只暴力龙的护身结界还不够。
上百只由暗影之王的力量所化的影龙编织成纺锤形的大网,一点点收缩,雷兽释放的光雷之力撕出一条条白线,却始终无法震裂逐渐加深的黑暗。疫病之王双手结了个圆,墨绿色的汁液从天而降,硬是把三重魔防融出一个大洞。诅咒之王的诅咒乘虚而入,中了混乱的红龙一口咬住左近同伴的脖子,拉菲格不失时机地张开魔法无效力场,萨菲紧跟着划出自己的本位空间,黑色的巨大立方体牢牢困住两头还在缠斗的巨龙,丝丝腐蚀生命力的黑气升腾而起。
肖恩和卡雅交手了数回合,突然身体一轻,身下的坐骑直直坠落,鲜红的血液从无数细小到肉眼看不见的伤口喷射出来,唯独头盖骨上一枚尖锐的晶粒散发出刺痛双目的冷光。转眼间只剩下杨阳三人乘坐的萨姆安然无恙。
之前被能量风暴刮得狼狈不堪的维烈晕头转向地爬起来,一回过神就朝敌人发动异能攻击。可是不管他如何集中精神,以席恩为中心的半径一公里内就像个真空圈,彻底屏蔽了他的能力。灵机一动,维烈直接掀起四五幢宫殿,连同地皮一并砸向敌人;接着举起祈莲星杖,按下隐藏在握手处的按钮。顶端被花苞层层包裹的核心射出一道无比耀眼的炽白光线,瞬间就穿透了绿藤,直击那个黑衣的身影。
灼热的焰气令人呼吸困难,庞大的建筑群投下充满压迫感的阴影。
“法师之手。”凭空出现的巨大手掌硬生生拍碎了几幢宫殿,石块和灰尘被狂风吹得无影无踪,席恩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划印,黑色的逆六芒星豁然爆裂,“吞灭之门。”
激光直直射入异空间,连半颗火星也没溅起。席恩额前的血水晶环流光闪烁,几只干枯的手伸出泥土,维烈急急倒退,一层银白的光膜隔开生与死的藩篱,魔族特有的防御力场绞碎了逼近的不死怪物。六颗晶石再度喷出烈焰,吞噬了漏网的缚灵,却有十来只怨魂尖啸着穿过火墙,在贯穿人体的同时引起烧灼灵魂的剧痛。
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
果然,这种科技武器不防护灵类伤害。魔王屈指做出合拢的手势,灰色透明的怨魂化为蟒蛇紧紧缠绕住瘫软的身躯,锐利的蛇牙咬进肩部,带来更难以想像的痛楚,维烈几乎是一下子就昏死过去,不一会儿又清醒过来,反复折磨的滋味只能用生不如死形容。
“稍微尝尝我受过的苦吧,宰相大人,当初我可是连昏倒的权利也没有。”轻柔沙哑的笑声逸出上扬的薄唇,法师还是维持着坚定的自控,眼底却有血光咆哮挣扎。
“维烈!”杨阳大惊失色,顾不得还有两个强敌,死命推搡史列兰,“快去救他!快!”混乱神二话不说往下飞,分解的魂之力仿佛受到不可违抗的命令般,化作颜色不同的光流朝他的掌心聚集。沐浴着灵魂的光海,魔法神迎向他,更多的元素之光在空气中具现,白色的光元素,黑色的暗元素,蓝色的水元素,红色的火元素,黄色的土元素,紫色的雷元素和青色的风元素,沿着意志的丝线织成极光般绚烂夺目的七彩光带,回应浩瀚如海的魔力和清冷如冰的警告,共振出海啸般的威势:“退回去,我只要他。”
“不!”史列兰也开始提升神力,脸上浮起坚决之情。
“主神之间冲突的后果,你完全没概念吗?我的人不会有事,但你的人就等着陪葬吧。”
“杨阳要救他!”
席恩冷笑:“谈判破裂。”
上空顿时风起云涌,两股能量激突的交界,一缕白亮的细线宛如薄而利的剃刀,划破茫茫苍穹,逐渐扩大的伤口迸出蛛网一般的细缝,向四面八方延伸,崩溃的层面在狭小的空间内产生了恶性循环的爆炸,没有轰鸣,每个人的鼓膜却火辣辣的痛,甚至胸闷吐血。天之痕撕开影世界与现实的分野,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原本明亮的太阳也好像黯淡下来,难以描述的淡淡昏暗笼罩了整个战场。
杨阳等人被这样惊天动地的异像吸引了全部的心神,震撼得动弹不得。领主们也情不自禁地抬头仰望。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女声插入紧绷的气氛:“列文哥哥?列文哥哥?”
席恩一震,猛地看向已经被夷为平地的住处。没有漏看他细微的神情变化,诺因大喊:“攻击!”一手凝结出一柄蓝紫色的电光长枪,投向呆呆站在废墟里的少女。史列兰也反射性地抽出神罚之剑,向面前的敌人刺去。
“伊莎贝拉!”身体比意识更快行动,当席恩反应过来时,已抱起友人,身后带起一道长长的金黄血线。雷枪将地面打出一个凹陷,迸发的电弧使法师麻痹了一瞬,正好让接着六发念动波赶上。一声闷响,席恩飞出一段距离,消失在空中。
“主人!”哈玛盖斯又惊又怒,正要赶过去,身旁绿光一闪,养父的身影从树洞形的光纹浮现,把惊魂未定的伊莎贝拉放在原先坐的位置:“待在这里。”
“……是。”明白自己闯了祸,伊莎贝拉咬紧下唇,搂住怀里的旅行箱。她是按照两人的约定,冬季庆典来玩,没想到撞上这样不巧的时机。哈玛盖斯担心地扑过来,一边治疗一边问:“您没事吧?没事吧?”
“不要紧,只是擦了一下。”席恩制止养子无谓的努力,神罚之剑是纯粹的破坏力凝聚而成,虽然只是轻轻一划,也必须用神力才能消融。远处,杨阳惊讶地打量伊莎贝拉:她就是法娜?看来席恩是真的爱她。
不过除了神色还算镇定,这个女孩实在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救回了维烈,其他人却危在旦夕。元素的枯竭导致结界无力维系,情况刻不容缓。因此一见史列兰抱着父亲上来,杨阳就握住胸前的传音水晶,在心里唤道:(昭霆,轩风,冰宿,小玲,预备!我要数数了!)
“就等你这句!”昭霆怒吼,用力丢出两个圣光术卷轴;轩风拼命咽回一口腥甜,将最后一包妖精粉投出去,勉强撑起即将崩溃的结界;冰宿默默回了声收到,继续辛苦地配合两个同伴净化无处不在的负能量。
只有邱玲犹豫地偷瞄席恩,陷入激烈的内心斗争:如果杀了他,拉菲一定会怪我。
再说,少我一个也没差,他们本来就把我当多余的食客、炮灰……反而是这个人,还看在拉菲的情面上让我待在安全的地方。
下定决心,她不再理会杨阳的心声。
(三、二、一!)
炽亮的光柱破开昏暗的视界,连空气也仿佛染成了金色,光芒照耀的范围,都镀上一层闪闪发亮的光粉,交汇的顶端迸出神临般璀璨的辉光,像猛然绽开一朵巨大的金黄色菊花,一丝丝花瓣划过优美却充满死亡气息的弧线,所过之处,一切生物都化为虚无。
毁灭神的天罚,「黄昏之禁章」。
双界体质,就是诺因等人隐藏的王牌。除了杨阳,满愿师都是席恩的后代,有两个世界的特征,这就使得魔法神的领域出现了“漏洞”。若她们的意志一致,执念够强,甚至能把所处地变成暂时性的重叠区域,使混乱神的力量最大程度地降临。加上杨阳的引导,足以一举扭转战局。
然而他们疏忽了:这个战术对席恩同样有效。由于在人界升华,他受法则的限制更强。这么一来,始源之海就能与现世接壤。
何况,他也拥有一个「导标」。
神之羽翼舒展开来。
宛如光织成的帷幕,遮盖了半个天空,无数喷泉般的光流从末端涌出,呼应渐渐清晰的浪涛声震荡出响彻寰宇的鸣动,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不是生命也不是死亡,时间在这一刻停滞,神力在这道辉煌的彩虹前止步。
“遣返。”魔王将部下送回负位面,那是主掌毁灭的神祇,只要擦着一点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谨慎起见,还是召还为妙,“卡雅,你也赶快回来。”
纯黑的法师袍染上湛蓝的色泽,如水清亮的银光在高耸的领口和袖?!”卡雅双手捧起点化成兽形的火精灵,不足巴掌大,毛茸茸的幼犬摇着尾巴冲他表示友好,“可爱吧?”
“嗯,很可爱。”和她喜好相同的魔王微露笑意。卡雅担心地问道:“神界可以养它吗?会不会死掉?”
“你已经给它形体,带到现世也不要紧——感想如何?”
“好强……父亲,其他元素之君也这么厉害?”回想战斗的惊险艰难,卡雅出了一身冷汗。席恩一边逗弄小狗,一边淡淡地道:“没错,告诉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轻敌。”
“唔~~~”
“走了,休息一段时间。”
“是!”将火元素犬放到肩上,金发少女追上父亲,牵起他的手,踏着轻快的脚步回家。
******
接连得到其他元素之王的认可,卡雅又带回一条水鲤鱼、一匹御风马、一只土拨鼠、一头雷电鹰,光与暗的小猫一对。一群宠物搅得神界天翻地覆,简直和动物园没两样。
但是只要魔法神冷眼一扫,恃宠而骄的元素兽们也会机伶伶打寒战,整齐地列队排好,并注意不打扰他的工作。
这天,席恩画好一份图纸,对女儿道:“卡雅,来看看这个。”
金发女神抱着火元素犬跑近,定睛一瞧,奇道:“这是什么?”
“枪。”
“枪?枪不是这样的啊。”纤指勾画,在虚空中描绘出闪光的纹路,赫然是一把形状古雅的长枪。席恩微一颔首,道:“是魔界的枪。”
他通过伍菲了解了整个魔界的概况,这小女孩没什么本事,对自己的家园还是熟悉的。那个叫小晶的智能电脑也是非常奇妙的东西,不但储存了大量知识,艾斯嘉从黑暗历至今的历史也有详细纪录。
由于伍菲不肯招供,他就用了「读取记忆」的魔法,把雷之幽鬼折磨得是死去活来。
“就是那个和您有仇的魔界?”
“是他们的宰相与我有仇,连带所有魔族都是我的敌人。”席恩淡淡地道,将图纸递给对方,“看会它,用构物术或炼金术造出来。”
“没问题,父亲。”卡雅感兴趣地翻看,读到标注时,双目一亮,“我给我的晶粒这样的速度,也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是的。”席恩往胸前的口袋一弹,一把线条洗练的银色手枪跳了出来。他示意女儿布防,当作靶子瞄准,砰砰砰连开三枪,毫不留情,端的是神准无比。
“哇哇哇!”卡雅连连惊呼,两道结界被击得粉碎,手忙脚乱布下第三道物理屏障,阻隔了一秒,然后徒手抄下三枚子弹,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伤心地质问父亲,“您怎么对着我打?”
“这种东西根本伤不了我们,别说你的护甲,连护体神光也穿不透。再说你不是接住了。”
“也是啦。”卡雅还是有点在意。席恩将枪搁在桌上,不带感情地评价:“不过这的确是一种强大的武器,普通人挨一发必死无疑,大部分防御法术也挡不住。”卡雅睁大眼:“对了,您怎么能击穿我的防壁?我用了隔绝金属、防护能量——应该挡得下啊。”
“因为这是我做的破魔枪,原理以后告诉你,先把这把做出来。”席恩自己动手泡茶。卡雅兴致勃勃地开始炼枪,一手握着生铁,另一只手燃起一团灿金色的火焰。
用神炎熔炼?这小妮子,太小题大做了。席恩看得在心里摇头,及时弹指,卡雅轻飘飘地浮起,一层雪白的光圈包裹住她,飞溅的钢渣打在透明的壁面上,没有烧坏家具和挂毯。
对塑造的成品不满意,卡雅又加入精金、寒铁、神圣秘银重炼,巧思地用多余成分勾勒出精细雅致的花纹。席恩本想说别在这种小节上花费不必要的心思,见她内部构造等方面都把握得不错,也就随她去了。
然而当看到口径加长版的“枪”被扛在女儿纤细的肩头,他还是禁不住质疑:“你做的是什么?”今天还没讲到炮吧。
“枪啊。”卡雅兴奋得脸颊通红,双眸灿灿放光,炮口一转对着窗外,“这才威风,看我的。”
轰的一声,炸膛。
貌美如花的女神灰头土脸地爬起,不敢看父亲的脸色。尽管她知道父亲多半没表情,但是他光用看的就能在她身上烧出洞来,又阴冷得悚人,这种“似冰如火”的眼神,每每扫得她直打哆嗦。
“这把不支持空枪发射。”果然冰珠般的话语冷冷丢下来,带着隐而不露的怒火,“就算你用神力,好歹也刻个凝聚调节的法阵。”
“我…我再炼。”
“你父亲我有金山银山,但也经不起你无止境的消耗,给我细心点!有些失误一次也不能犯,你是神所以没事,你是人就完了!”
“呜呜,是。”卡雅垂头丧气地应声。这时,哈玛盖斯推门走进:“啊,你们都在。”
“大哥!”卡雅一脸委屈地转向他,“父亲欺负我!”哈玛盖斯习惯性地抚摸她的头,虽然看外表,妹妹已经比他大了。
“主人,卡雅又闯祸了?”
“人家才没闯祸!”
“你没闯祸是什么?”席恩瞪了女儿一眼,指尖窜出一簇黑焰,吞没了从四面八方飞回的碎片,又萃取出一大块寒铁合金,扔到养子手上,“哈玛盖斯,你来试试。”
“好的。”小龙仔细地阅读设计图,又问了几个问题,才动手冶炼。
完工的手枪散发出丝丝寒气,微微透蓝的枪身有种冰一般的质感,在少年手中震了一下。子弹擦过预先布的环状禁圈,直直打进墙壁。只听得轰隆隆一阵巨响,比钢板更坚固的特殊晶墙爆出无数裂痕,碎粒纷飞,一头火龙张牙舞爪地扑出,挟裹着晶莹的碎光冲向远方,在千米外的平地坠落,又炸出一朵直冲云霄的蘑菇云。
室内一时鸦雀无声,卡雅咋舌:“哇塞,大哥闯的祸比我还大。”哈玛盖斯冷汗涔涔,不敢看养父的反应。
“哈玛盖斯,你那什么子弹?”魔王柔声问,和蔼一如杀手公会的老大。古代龙的化身连打数个寒噤,哭丧着脸回答:“我…金属不够了,我就在里面包了压缩火元素,是休眠状态,照理不会燃烧。”
“摩擦就会起热,外壳碎了当然也会爆炸,以后考虑清楚。”动念间,房间恢复如初,“那边自己收拾。”哈玛盖斯点头如捣蒜,突然露出犹豫之色:“主人,我可不可以过两天再收拾?今天是冬季庆典,我们一起去玩吧。”
卡雅热切响应,席恩一口回绝:“不要,仪式最烦了,叫修蒂玛代替我。”
“不是啦,是偷溜出去,王宫我帮您安排好了。”哈玛盖斯殷切地注视他,“好不好,主人?我们从来没一家人出去玩过。”卡雅跟着用闪亮攻击,宠物们应和着齐声叫唤,盛大的阵仗令性喜清静的法师不忍拒绝。
“好吧。”
******
修兰多城是西琉斯王国数一数二的临海商业大城,在夜色和灯火的妆点下,宛如一朵盛开在水边的花。
傍晚时分,一辆豪华的贵族用马车驶入欢庆的人群。白色的羽绒覆盖了整座城市,为所有的建筑穿上蓬松的外衣,显得非常可爱。寒冷的天气没有影响人们的热情,大街上依旧张灯结彩,纸片与旗帜飞扬,各商会精心装扮的彩车缓缓前进,仿佛一幅繁华绮丽的画卷,直延伸到尽头无边无际的苍穹。
卡雅变回小女孩的模样,一头艳阳般的金发扎成松松的辫子垂在两边,身穿有毛绒滚边的蓬蓬裙,开心地探头探脑,使不幸看见她的行人陷入石化状态。哈玛盖斯调了四杯热饮,递给车厢内的其他人,高兴之情溢于言表:“真热闹,可惜依路珂和霍娜小姐不能来。”
对座的席恩穿着黑衣,银丝边线勾出冷丽的色泽,高耸的领口镶了一颗黑水晶扣,金色的幸运草图案熠熠生辉,比满街的灯光更耀眼。他默默喝着咖啡,浮光掠影地扫视窗外的景象,没吭声。反而是他身旁的法娜浮起兴味的神情,摇着金边鹅毛小扇,问道:“这个霍娜是何许人?”
“嗯…算是主人的妻子。”偷瞄养父,不见隐瞒的暗示,哈玛盖斯暗暗疑惑,斟酌着答道。
“好啊,你娶了三个公主不够,还在外面养小老婆。”折扇一挥,法娜笑吟吟地指着恋人的颈项。哈玛盖斯插口道:“对了,真正的雅娜尔殿下呢?”
“死了吧。”席恩斜睨笑容不变的红发少女,“生命转化多半是用将死之人的躯体,一般人都熬不过这个过程,就和血族的初拥一样。”
“她是娇弱的公主嘛。”法娜掩嘴而笑,“说起来,当初没把你变成我的同伴真失策。”席恩微微一笑:“你根本就不敢喝我的血。”
扇骨轻巧地敲在他的颈侧,血族少女褪去了笑意的红瞳直视他:“契约是真的,席恩,但契约并非绝对可靠。”
“?”隐约听出她话中有话,席恩不及细想,一个清脆的嗓音响起:“父亲,我要捞金鱼,套圈圈,吃烧烤。”
“下去走吧,前面越来越挤了。”丽芙的声音也从车前座传来。
于是一行人把马车寄放在一家商店,下车步行。丽芙和坎菲斯走在最后,抱着小白和小黄;卡雅骑在白毛青鬃的御风马上,左边的水元素鱼和右边的火元素犬争相摆尾,俨然女王的家臣,土拨鼠从腰带的装饰包探出脑袋,悠闲地啃着葵花子;哈玛盖斯和法娜各抱一只小猫;羽毛流动着雷光的黑鹰在上空盘旋了两圈,停在席恩的右肩——这么多奇异的动物和俊男美女,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的注目。
对于法师而言,这是生平头一次经历,和别人一起参加庆典,逛街玩耍。古世历没有节日,他也从来没有这种闲情。
拿着风车奔跑的孩童,成双成对的男女,招揽生意的艺人,琳琅满目的陈列品……这一切就像另一个世界的情景,欢乐的气氛无法感染他,像隔了一层膜看事物,一如无数次他在梦中看着孪生弟弟生活。
“主人,这条街的小吃很有名哦,我们尝尝吧。”
“啊……”被惊醒的感觉从体内传出,眨眨眼,席恩茫然四顾,幻象尤在,他低下头,呆呆凝视养子的脸庞,冰镜似的瞳首次浮现出迷惘和困惑。见状,哈玛盖斯忧心如焚,扶住他的手臂:“您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鲜明的触感使席恩拾回清醒的神智,揉了揉额角,轻不可闻地喃喃,“是真的啊。”
“您很累的样子,还是休息一下。”哈玛盖斯仍然不放心。丽芙损道:“他肯定睡眠不足,在神界天天熬夜。”坎菲斯本着树灵的善良天性道:“需要治疗吗?”卡雅克制玩心,体贴地道:“我们回去好了。”
“我没事——哈玛盖斯,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这里的食物很好吃。”小龙凝神观察,确定没有异样,才勉强安心。
心变弱了啊。法娜冷眼旁观,长睫下,红眸如染血的名刀,透出一股森寒之气。
“我要吃烤鱿鱼!”卡雅大声道,“还有那个白白的东西!”哈玛盖斯笑着纠正:“那是棉花糖。”一人买了一串,席恩问两只宠物:“小金,小黑,要不要烤鱼?”哈玛盖斯怀里有着金色眼瞳的白猫软声叫唤,蹭了蹭他;法娜肩上的黑猫却摇摇尾巴,高傲地表示拒绝。
“卡雅,小心点,别把油滴到小青背上。”
“讨厌,它叫凯因斯特啦。”卡雅气呼呼地道。她明明帮元素精灵们都取了威风又高雅的名字,偏偏这没品位的父亲,简略成这样。更气人的,众精灵反而记住席恩起的名。
香喷喷的炸鳕鱼条和奶油烤马铃薯;酥脆的鱼干搭配加了香草的蒸贝;煎好的鸡肉串发出滋滋的声响,抹上酱料,柔嫩鲜美的味道溢满口腔;水晶饺子皮薄得透明也似,内馅有咸有甜,吃下去口齿生香;盛在竹筒中的香米珍珠般洁白润泽,香糯松软;以羹汤熬的浓豆汤暖手暖胃,再加一杯松子和雪水酿造的烈酒,堪称无上的享受。
哈玛盖斯遗憾养父不喝酒,幸好事先准备了一壶热过的花蜜茶。卡雅一路品尝赠送的美食,乐不思蜀。
夏尔玛大陆的冬季庆典有一项传统的节目:赛神会。修兰多城还多了两样庆祝活动:冰雪仙子评选和海神祭。前者顾名思义就是选美,后者比较特殊。和某些认为女性登船不吉利的地区不同,西琉斯人普遍相信纯洁的处女能平息海上的风浪,因此过去有一种野蛮的祭祀:在海难发生时将女奴绑起推下船。如今这个风俗变得文明得多,只是在船首雕女子像,每年年末的冬季庆典表演骑鲨斗技,用失败方血祭而已。
看了会儿一群神棍狂呼乱舞的“赛神会”,席恩等人倒足胃口地掉头离去,狂热的观众压根想不到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是真正的神明,沉浸在虚伪的信仰中。卡雅嘀咕:“全是骗子,还不如卡雅上去呢。”
“嘘——”哈玛盖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微笑道,“那是他们信奉的神,我们必须尊重别人。”
“我要去参加选美比赛,冠军可以任意挑选舞伴,你不会拒绝吧?”法娜抛了个媚眼给恋人。席恩回以冷淡的一瞥:“随便你。”
“我也去!”卡雅挺胸呐喊,存心和后妈作对,“我才要和父亲跳舞!”
“你?”法娜故意用俯视的眼光瞅着她,挥挥扇子,“小妹妹,你还没到年龄下限。”
“我们走着瞧!”说着,卡雅就直奔赛场。法娜紧跟其后。哈玛盖斯看看这边瞧瞧那边,慌忙丢下一句:“我、我去阻止她们。”
“你要去吗?”席恩转头问精灵下仆。丽芙想了想:“嗯,那我也去试试好了。”
两名男士慢慢踱过去,破开喧哗的人潮。蜿蜒的星河绸缎般流过夜空,悄悄增添了几许静谧悠远。不知为何,养子不在身边,席恩就感到心绪又沉淀下来,变回死水般冰冷沉寂,不起丝毫波澜。
“那里有血腥味。”坎菲斯皱起眉头,看向港口的方向。席恩不感兴趣地瞥了一眼:“哦,大概祭祀快结束了。”
“祭祀?”
“献给神的祭品。”
……我也算是祭品吧,不过我是自愿的。想起怀念的村民,有一面之缘的冒险家们,树灵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前方的男子背上。相处了这么多天,他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神?魔?人?又为什么与众神敌对?
可以确认的,只有上了贼船——这件事。
久等养子不回,席恩不再理会台上的美女,走向后台,迎面撞见一个步履匆匆的少女,莫名的觉得眼熟,不假思索地伸手一抄,这一照面,饶是以他的冷静,也不禁失声道:“哈玛盖斯!”
光滑细致的淡蓝色丝绸与珍珠白的肌肤惊人的合衬,珊瑚红的半透明纱巾束出纤细柔韧的腰肢,长长的扇形裙摆曳地,带出海浪般层层叠叠的美感,深褐的短发服帖地垂过耳,两鬓还别着玉白色的海碗花。
“你搞什么!穿成这样!”魔王深感养不教,父之过。的确,任何一个父亲看见儿子穿女装,都会有吐血的冲动。
“主人……”哈玛盖斯狼狈地以手背遮住脸,埋在他胸口无颜见人,“我…我进去找卡雅和法娜夫人,担心她们吵起来,里面的人以为我是参赛的,围住我,剥我的鳞片,剥不掉,就直接套……”
“那你为什么不脱掉?”
“我想先洗脸,都是粉,好难受。”镇定下来后,哈玛盖斯也不再羞窘。他是龙,龙不穿衣服,对人类男女服饰的分野也就没有真正的体会,只是怕大花脸吓到养父。席恩抬起他的下颌,一看怔住,精雕细琢的五官被淡妆衬托得更加莹润,在月下如初绽的清莲。
以前没发现,这小家伙生得真好,应该算是美吧。
左看右看,毫无不自然,席恩忍俊不禁:“你倒是挺适合穿裙子的。”
“主人!”听出他不是夸奖,哈玛盖斯生气地大喊。
“哈哈哈……”魔王笑出声,大有幸灾乐祸的嫌疑,脸上的线条不自觉地柔化。小龙怔忡间,情不自禁地绽开发自心底的笑靥。海浪声由远及近,仿佛冲刷了某些东西,将宁静的和谐铺展开来。
******
清澈如洗的蓝天下,悬浮着一座绿意盎然的小岛,这就是俗称「天空之岛」的羽族之乡。
鸟儿清脆的啁啾在茂密的枝叶间此起彼伏地响起,阳光从缝隙洒落,如同一根根金色的竖琴弦,在如茵的草地上弹奏出舞动的光斑,蝴蝶与蜜蜂绕着野花飞舞,一派春和日丽的景象。
细看,高高的树顶坐着一个人,雪白的锦缎勾勒出优雅的身形线条,几缕银亮的发丝在绿色中飘摇,像月亮被勾住了边角,逗留在人间。
蓦地,银发青年睁开眼,澄碧的眸射出凌厉的刀光,正对上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乌发黑眸,绝色之姿。
“你好。”静静对视片刻,暗黑神首先打破沉默,略带生硬地打招呼,这情形委实尴尬。对方以礼相待,自己也不好失了礼数,光复王懒洋洋地坐起,赶人意味浓厚地道:“混乱神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
“你……叫索贝克?”
“那是杨阳他们这么称呼我。”帕西斯的眼神微微软化,确定对方没有恶意。史列兰点点头,露出恳求之色:“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忙。”帕西斯一愣:“帮忙?”
“是的。”咬了咬牙,史列兰盯着虚空的一点,挤出宛如千钧重的声音,“这次,我们可能会输。”
“有什么根据?难道你能预知未来吗?”帕西斯挑了挑眉。
“这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我们都忘了他会读心。我有相同的能力,他不能看透,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没在意他的嘲讽,史列兰急切地道。帕西斯一震,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急思索对策。史列兰打断:“最糟的情况,他已经看破我们的计划,正在将计就计,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这里有个办法。”
就算最终还是逃不了毁灭,他也要延迟!
领会了对方的用意,帕西斯整个人沉寂下来,神色复杂难明。良久,他握紧掌心锈迹斑斑的戒指,抬头仰望母亲的故居,浮起轻烟般的浅笑。
“说吧,你的办法。”
******
倒计时第九天,火神伊夫利特的神格被剥夺,痛失丈夫的水神亚希跑进生命女神的灵魂神殿,歇斯底里地哭喊:
“杀了他!秦蒂丝,杀了他啊!”
“……冷静点,亚希。”秦蒂丝也冲击得手足冰冷,涩声道。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亚希掩面大吼,空气中的水分子都呼应她的情绪波动而震荡,转眼粼粼水光就充满了整个大厅,“反正我们在你眼里不重要是吧,就像上一代的元素神!为什么还给他机会?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杀了他?!把伊夫利特还给我!还给我!”
见她完全失去了理智,秦蒂丝皱了皱眉,看向一边。休利安同情地叹了口气,身上发出柔和的薄薄光辉。
月神的宁静之力何等强大,很快亚希就从狂乱状态中平复,低头啜泣,被随后赶到的风神扶住。秦蒂丝也总算能够不受妨碍地发言,环视其他面容沉肃的神明,在最后来的拉克西丝脸上停伫了一瞬,道:“听我说,亚希,我没有不管你们,是我也无能为力。”
“胡说!你明明可以杀了他!用那个血族,还有那头龙!”亚希又激动起来。
“闭嘴,你根本就不懂。”秦蒂丝也有些动怒,随即沉沉闭上眼,“兰修斯大人布的局,是死局。”众神一致重复:“死局?”
“为了确保龙神血统一定有效、绝对隐秘,他加了一把时间锁。”
亚希捂住嘴:“时间锁?”秦蒂丝叹道:“对,所以不到时间,我没法发动血契。”
“那解开好了!叫现任的兰修斯大人!”
“笨蛋,会被席恩发现。”拉克西丝忍不住开口,“你们都是白痴来着,好好一张王牌还不能掀,也不会动动别的脑筋。他不是附在小国王子的身上吗,煽动周围的国家,踏平西琉斯;或者挑拨离间,让他的部下犯上作乱,再弄个四方结界之类——方法有的是。”
她说话实在太直,在场除了休利安,脸色都不好看。
“你只不过是个受箩尔烈雅提携才成神的人类,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发谬论!”亚希正缺出气筒,恶声恶气地道。希露菲尔劝道:“亚希,我们也是……”
“滚开!我们和她才不一样!”亚希恼羞成怒地甩开她,“我们有力量,修炼了很多年,她呢?她有什么?我最讨厌坐享其成又不懂得感恩的人类了!”
“哦,那么兢兢业业的水神大人,您有什么好办法吗?”拉克西丝不为所动地嘲讽。亚希大怒:“你——”
“够了。”秦蒂丝出声制止,语气威严而隐含警告,“拉克西丝,你的态度是有问题,你是蒙兰修斯大人的庇护才继续位列我们当中,更应该感激自重。”虽然心里极度不爽,但想到还不成器的侄子和恶劣的局势,新任光神也只有忍气吞声。
“我代摄政王陛下道歉。”休利安温和地道,宁定的气质有效地缓和了紧绷的氛围,“不过,我认为她说的有道理。”秦蒂丝没有生气,只摇了摇头:“休利安,拉克西丝,你们还没摆脱人类的思维。我们不和恶魔打交道,也进不去负位面。至于煽动,这正是我要你注意的,拉克西丝。我们不能干涉人界的事,这次让法娜附在雅娜尔身上已经是迫不得已,我无法带着她的灵魂进去,整个夏尔玛大陆都被席恩张了结界。”
“说得好听,你们不也帮罗兰?福斯那头老狐狸?”拉克西丝不以为然。
“罗兰是特殊情况!我们也没有帮他什么忙!一次是用他的命换他弟弟的命,另一次是为了救他——是赛普路斯先违背约定!”秦蒂丝提高嗓门,为她的不知反省而气愤。亚希插口:“说这些干什么!现在关键是那个该死的人类!”
难得她说对一件事。拉克西丝拨拨垂肩的秀发。
“我不得不说,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希露菲尔沉重地道,“伊夫利特就这么轻易的……在席恩看来,我们和待宰牛羊没什么区别吧。”雷神托尔又是气恼又是恐惧:“混蛋!竟然这么猖狂!”
“我好怕……”地神玛法小声道,“我们都会死吗?”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也没人愿意回答。
“别怕,我们不会死的,正义在我们这边。”压抑自己的动摇,托尔柔声安慰。没兴趣奉陪小孩子的正义论,拉克西丝道:“有件事很奇怪,既然席恩的神格比较高,为什么到今天才动手?”
“不是因为我们的威胁吗?”希露菲尔诧异地反问。
“这样他应该做得更狠,宰了那个血族丢回来,反正肯定撕破脸了。选择慢性屠杀,那就还有和谈的余地。”
“什么和谈!杀了他!索性叫那个血族杀!”亚希立刻否决。秦蒂丝点头附和:“执迷不悟,连爱人的性命都不顾惜,这种男人还有什么药可救?我即刻通知兰修斯大人他们,我们去收拾他的影神。虽然可怜,但如今也顾不得她了。”
******
涓涓如流水的琴音在广大的厅堂流泻,拂过满地金黄的太阳花,响起无数优美的和声,如细碎光粒的花瓣纷纷扬扬,情景美得宛如诗画中才会出现的幻境。
“太棒了,母神,你出师了!”水精灵娜夏用力鼓掌,清丽的容颜上是真心的欢容。细白柔软的手指停顿片刻,开始熟练地调弦,卡雅抱起小竖琴,没有像往常一样说些感谢之类的客气话,而是用一种奇异又冷漠的眼神看着音乐老师:“为什么你从来不叫我的名字?”娜夏一呆:“咦?”
“我第一堂课就自我介绍过了,我叫卡塔瑞亚,不是母神黎姬。”
“你怎么了,母神,又被那个男人骗了吗?”娜夏面露担心,焦急地道,“别相信!他是用什么邪法控制了你!我本来以为他是故意把你塑造成母神的样子,可是你的确拥有母神的权能。”对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卡雅翻了个白眼:“你从不对我用敬语,可见你心里早发觉了,我和那什么母神一点也不像。”
“这…这个……”
“原本我是想一学完就把你扔进魔域,因为你曾经狠狠羞辱过我和父亲,还每节课都骂他,不过念在你还算尽心尽力教我,也对我很好,就不计较了,反正父亲也不在意。”卡雅直截了当地道。娜夏听得惊骇莫名:“你…你是骗我的?”
“废话,不这样你肯接纳我才怪。”
“太过分了!”娜夏气得高举手中的乐器就砸。卡雅轻松挡住:“别拿东西出气——你背后说人坏话,挑唆小孩子仇视自己的父亲,就不过分了?”娜夏一时语塞。
“但是他真的不是好人,你是被他蒙骗的,他也不是你父亲……”
“你很罗嗦耶,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卡雅不耐烦地皱皱鼻子,眼里浮起厌恶,“你凭什么诋毁父亲?你亲眼看见他骗我、害人了?当初是你们自己找死,只许你们杀他不许他杀你们?”
“他弑神!”
“切,那帮蠢神先阻碍父亲,活该被杀。大哥也说了,他们把父亲害得很惨。”卡雅无心再说下去,迈开大步就想离去。娜夏一把拽住她:“神意不容违背,我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众神裁决他不能成神,就一定没错!”卡雅横了她一眼:“你真的很蠢,还是使徒都这样?神要你们死,你们就去死?那我现在要你自杀,你干不干?”
“这——”娜夏瞠目结舌。
“到此为止吧。”卡雅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我是父亲的孩子,你是父亲的敌人,今后我们再无关系。”
轰隆!门关上的巨响余音不绝,娜夏跌坐下来,独自怔了许久。
毫不留恋地穿廊过户,卡雅停在书房前,敲门走进。席恩坐在黑檀木桌后,神情专注,低着头检视法杖。
“父亲父亲~~”变回萝莉的女神扑进他怀里,蹭啊蹭,然后嘟起小嘴,“不舒服啦,这个好冷,我喜欢黑头发的你。”
“干嘛,这么大还撒娇。”魔法神奇怪地看看她,湛蓝的发如寒泉,眸如冰。卡雅索性不看,只是磨蹭,希望蹭出点热量来:“我和娜夏老师翻脸了。父亲,她弟弟无面之王也和她一样吗?”
“欧塞被抓了。”
“啊!”卡雅惊讶地睁大眼,“那我们是救他,还是用人质换?”席恩一心两用地道:“用人质。卡雅,你也好准备了,武器防具都要检查一遍。”
“父亲,为什么不一口气杀光元素神?他们摆明了不接受条件,那我们还不如永诀后患。”
“因为你需要时间熟悉回归的力量,不然只会落得撑死的下场。”魔王敲了女儿一个暴栗,“即使元素之王改造了你的身体,目前也还太稚嫩,精神又不够稳定。”金发少女羞愧地垂首:“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很努力了,元素神也不足为虑,烦的是另一边。”席恩漠然的口吻隐含厌倦,他在想是不是干脆把杨阳绑过来算了。不,那样成天搞营救,还要烦。
“您弟弟他们?父亲,您为什么屡屡放过他们?”卡雅奇道。席恩沉默不语,其实这个问题他没仔细考虑过。一来他习惯了韬光养晦,没有十成把握就不全力出击;二来他的仇人是维烈和众神,杨阳他们固然烦人,但基本上他是剔除在外的。就连肖恩,在拜听了他一番澄清后,他也只能满腔悲愤自己咽,只求来个眼不见为净。
卡雅观察他的表情,一无所获,于是猜测道:“您不忍心吗,对那个肖恩?”席恩正烦躁,本能地屏蔽干扰:“不要提他的名字。”
结束了,都结束了,在千年前。
即使他永远是那副纯洁的嘴脸,即使他永远无法体会我的痛苦。
席恩心知肚明,若非成神,有了强大的精神力支撑,他恐怕很难放下已化作执念的怨恨,也许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崩溃了。尽管如此,满满的不甘也日夜啃啮着他,他只能不停地用理智压制。
“可是他要杀了你啊!就乖乖挨打吗?”
“好了,卡雅,很多纠葛你不知道。”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魔王轻抚女儿柔软的金发,语声平稳淡漠,“他要是肯恨我到底,事情反而简单。呵,事实上,也是我对不起他,所以你不用仇视他,只要明确你的立场就行了。”美丽的女神默默咀嚼他的话,捻起他一缕长发,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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