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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日夜兼程赶至天荒城,然而方圆十里内竟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硝烟战火仍在熊熊燃烧,碎片散落满地,几丈至几十丈的深坑布满整个狼藉的地面。如此场景,竟有人能从刀口里逃生?
良久后,溯月抬头望向头顶镂空的木窗,那里一条条光线如实质般射入大厅内,然而如此光线却照不明这个始终处于阴暗之中的大厅,“不,并非你所想象那般,这个神芒高手如云,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彼此牵制,便是连我,亦对这个神芒有太多未知的事情”。
顿了顿,溯月继续道,“天下只知剑皇门兼顾苍生,济行天下,却无人了解剑皇门亦有撼动不了的存在”。
“是么?天荒城不过区区一座小城,蛮冥两族亦不过出动二十万军队,凭剑皇门之威,竟也惧怕不成?”冷逸抬头,大厅内光线本就黯淡,毡帽下显得更加暗淡。
溯月走下大厅首位,叹息道,“天荒城一战牵涉的又岂止蛮冥两族?暗里定有不明势力干预其中”。
冷逸本属凡夫,剑皇门之名自是如雷贯耳,除此之外,便只有传闻中与世无争的陨星峰与暗黑组织黄泉阁了,黄泉阁恶名世人皆知,即便名门中人亦闻风丧胆。阁内高手如云,却尽是些心狠手辣、丧心病狂之辈。
冷逸思忖片刻,疑惑道,“莫不是黄泉阁?”,满身戾气的他,听闻溯月诉与此般内幕,竟是他未曾知晓的。
当溯月从城主府望见西城内那一幕时,他便知冷逸并非常人,然而近距离观察之下,他才发现冷逸除了漫天怨念,身上并无半丝灵力波动。或是此人隐匿得太深,竟连他也未曾望出端倪,然而冷逸所知所晓却令溯月又确定他仅凡人之体,“在你未曾踏入这个层面之前,许多事不需要知晓,我仅能知会你,这个神芒极其宽广,茫茫天宇中无奇不有,众多势力盘踞其中,隐市高人数不胜数,剑皇门不过其一罢了,如若你能越过凡人之躯,进入修炼界,那时你便可知”。
冷逸自是不知其中如何繁复混杂,但知晓得越多,便越想了解得更多。或许,正如他所说,他苟活于这世间已如行尸走肉,他原本便应该死去,与天荒城一起深埋地底,支撑他苟活至今的,除了报复,他竟找不出任何理由继续存活下去。
他原以为只是蛮冥两族交锋所起,此刻得知竟还有未知势力参与其中,哪能放过,隧问道,“还有何方势力参与其中?”
溯月思忖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望着散发着浓厚戾气的人,轻声道,“或许有一人,此人我也只闻师尊提及过,据师尊述及此人神出鬼没,一身力量神秘莫测,常摆弄各势力于鼓掌之间,或许,此次蛮冥两族血战因此人而起也未定。若遇上此人。即便如我,亦只能退避三舍”。
冷逸听闻此言,满身肌肉紧绷,衣襟在双手不自觉的大力拉扯下“哗”的一声撕裂开来。他竟忘了自己此刻仍旧伤痕累累。连站立亦只靠毅念支撑。刹那间奔至溯月面前,“刷”的伸手将头上毡帽脱下。急切道,“那人是谁?”
毡帽脱落后,露出的竟是一张令溯月触目惊心、难以名状的丑陋面孔,面部左右各一道硕大翻卷的伤疤横立。似是什么较屯的东西划开一般,连皮带肉均被拉至右脸,伤口上的疤还未脱落,应是不久前造成的,此刻竟还在腐烂着,浑浊的黄色汁液布满伤口,死寂却执着的双眸似是盛满鲜血的无底深洞。鲜红欲滴。
然而刚脱下毡帽,却因气力不继跌倒在地。他自己却视若无睹,双眼死死盯着黑纱下的溯月。
溯月见状,本想托他一把。但此人听闻自己所言,满身戾气似又浓重了几分,“好一双仇恨的眼,好一个偏执的人,如此人物,若有一日踏入超越众生之领域,他的报复之路必将永无止尽”,溯月如是想着,呼吸急促间,竟未伸出手。
“那人是谁?”
冷逸双目如死人一般,紧紧盯着溯月,声音嘶哑至极。
溯月望着冷逸那双装满仇恨的眼睛,良久,良久,叹息道,“告诉你也无妨,那人名为沁渊”。
语毕,溯月缓步走向大厅首座,低沉的声音自口中传出,“我剑皇一门自承天道,悲天悯人,行济天下众生,你体内布满怨念,我亦无能为你驱除,若长此以往,终将引火自焚,坠入魔道,你速速离去罢,去寻找驱除戾气之法,能除则罢,如若不能,日后做出有负神芒苍生之事,我剑皇门必诛之”。
溯月行至大厅首位上缓缓坐下,望着仍卧于地上的冷逸,道,“我不忍对一个绵薄无力之人下手,只望日后你能去除体内戾气,洗心革面才好”。
冷逸缓缓站起,唇角扩散出一条弧线,然而此般笑容在横立着两道伤口的脸上竟显得恐怖异常。“呵呵,我又何须去除这身戾气,能残活至今,不过拜人所赐,若复仇都未能实现,那么,活着还有何意,自天荒城埋没于地底,我的生命便只为复仇而延续”。
溯月至此沉默不语,他不得不承认冷逸执着之坚,仇恨之念早已超出一个凡人本应拥有的极限,他能持至今日,以凡人之体支撑至此,已是奇迹了,而今却还能保持思维清醒,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拜人所赐?我便知有人救你,如若不然,那场战争又怎能有人逃离得了蛮冥两族的屠刀”。溯月站起身问道,“救你之人是谁?”
冷逸嘴角的弧度越扩越大,声音深沉黯哑,“我何德何能,竟能令陨星峰屈尊相救,但为何却又只救下我一人?”
“陨星峰?竟连陨星峰都出手了么?”溯月眼神渐渐迷茫起来,“独救下此人,又是何意?”
冷逸本已狰狞不堪的面容因愤怒而显得更加可怖,“陨星峰、剑皇门又如何,不过欺世盗名罢了”。
溯月猛然站直,双眼如剑般射向冷逸,“那你意欲何为?”溯月轻声问道。
冷逸丝毫不惧,与溯月的双眸对视许久,“我需要力量,需要能使我复仇的力量,你能给我么?”
溯月望着满身戾气的冷逸,良久后终于厉声道,“哼,你以为力量是一时半日便能得到的么?没有十年八载的努力,难成气候,我剑皇一门乃正道名门,你天赋虽佳,然,体内怨念满布,我不灭你已算仁至义尽”。
“嘿嘿,是么?”冷逸直视溯月双眸,眼神不卑不亢,道,“正道?名门?行济苍生?若是如此,剑皇门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天荒城毁灭?”
溯月念及陨星峰竟会破格救出此人,定会另有安排,然而此人复仇心切如此执着,日后若踏入修炼者颠峰,这神芒众生又将面临何种境地?
溯月不想继续与他争执,叹息道,“你且离去罢,前方路途遥遥,生死自有天命,若此后你与妖魔为伍。扰乱苍生,天道亦会不容”。
语毕,一细小物体自溯月袖间飞出,准确落至半趟于地面的冷逸衣物上。只听溯月的声音传来。“这是本门专治外伤之药,你收下便速速离去罢”。
冷逸望着衣物上细小的琉璃瓶。却没有伸出手,他渐渐站起身,任那瓶外伤治疗药物滚落地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未曾道别。冷逸毅然挥袖转过屏风,扬长而去。
当第二日清晨的阳光射入高高的辽望塔,葬麟山脉终于响起了震天的战鼓,伴随着狂野的嘶鸣声,蛮族军队凌乱的排列着,衣着简陋,布条裹体。绿色的皮肤上青筋条条鼓起,四肢强劲有力,各式武器高举过头,眼眸散发出嗜血般的光芒。漫山遍野狂呼着“大祭祀”。一时之间。嚎叫之声直冲云宵。
高台之上,蛮族巫祝头戴羽羚,手舞足蹈,围成一圈念念有词。大祭祀立于中央,在一片欢呼声中高举手中权杖,一顶闪亮的珠子在权杖顶端闪闪发光,所有蛮族军士无不瞩目,仰望那颗闪耀着族长之下的绝对权威,满天的欢呼顿时安静下来。
“神族无畏”,一声温柔却无限悠长的声音自大祭祀口中吐出,台下蛮族众人无不跟随呼嚎,“神族无畏”。
虽是清晨,然而大祭祀身后那个似乎永远处于阴影中的身影,依旧如一阵烟雾般飘渺,静默着立于高台边上,但凡蛮族,却无人敢于忽视他的存在。这个每代族长身边最重要的存在,从未有人目睹过黑袍之内的真容。
大祭祀眺望着漫山遍野的蛮族战士,嘴角升起一轮浅浅的笑意,手指向北方天际,纵声道:“冥妖屡犯我族神威,残杀我神族同胞,妄想阻挡我神族统一神芒的步伐。今日,便是我等洗净耻辱、灭尽冥妖之时,越过无忧城,便是冥妖的军队所在,今日,我,神族大祭祀弄影,将与你们同战沙场,血战冥妖,我们的脚步,将从冥妖尸体上践踏而过,我神族威严,从此将令世人俯首。我神族将士,无人能挡;我神族勇士,无所畏惧;我神族步伐,从此,将踏遍整个神芒大地”。大祭祀手持权杖高高举起,顶端红光耀眼至极。
漫山遍野的蛮族将士轰然回应,“无人能挡,无人能挡……”。
不顾一切的光芒漫延在整个葬麟山脉,生或死,早已至之度外,没有理由,没有理智,有的只是毁灭与体内沸腾血液,屠杀或被杀。嗜血的馋涎滴入石缝,地底蝼蚁成群结队争相琢食,然而,一只粗大脚掌从天而降,一群蝼蚁混着泥土被挤压成了肉泥。
就这样,巨大的光芒蔓延在每一个地方,到处是充满了各种血光之所,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刻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事情;
至此,蛮冥两族军队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无忧城驶进,但即便再缓慢,终究有到达的时候。
无忧城北面三里的野莽平原,此刻烟尘滚滚,白色旗帜在烟尘中飘荡。密密麻麻的冥族军队影影绰绰、漫无边际。树林在冥灵军队的铁蹄下一片片倒塌,铺成通往无忧城的宽阔大道。
而南面,蛮族军队亦如洪流般向无忧城缓缓而进,笙旗在狂风中烈烈作响,凌乱的阵形,高矮不一的蛮族战士,简陋的服饰,笨重的武器层出不穷。最前方百来名蛮族力士抬着一个巨大的木台,木台上,大祭祀静坐其中,头顶幔布条条垂下,在大祭祀眼前不停摇晃,隐隐遮住前方视线。
无忧城内,剑皇门人的出现令城内外驻军宽慰不少,然而此刻望见如此场景,南北墙头上的哨兵无不心惊胆战、亡魂皆冒。原野上升腾起的尘埃铺天盖地,浩浩荡荡的军队每前进一步竟让大地都为之战栗,轰隆之声不断。两族军队直指无忧城,毫无疑问,无忧城又成了天荒城第二,这里又成了两族对决的战场。
战争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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