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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一勉力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头昏昏沉沉的,后脑勺传来剧痛,青年抬手摸了摸,疼得“嘶”了一声。
那里有个很大的血痂。
他开始环顾四周,显然这副身体的主人是个邋里邋遢的浪荡子——四周到处都是散落的皱巴巴的衣服,桌边的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堆得不能再放下,垃圾桶里塞满了卫生纸。
空气里弥漫着油腻的烟渍味与霉味。
他目光扫到柜子上的嗡嗡作响的玩具,眉头跳了跳。
陈一还有点不能适应肉体的沉重感,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走进卫生间拧开了水龙头,冰凉的水珠扑在脸上,终于洗去了几分疲倦。
他抬手擦了擦脏兮兮的镜子,镜子里倒映出一张脸——银白短发,打了唇环,眉眼倦怠。
这张脸……怎么说呢?
陈一慢慢皱起了眉。
本来是有几分清冷的长相,却因为微微翘起的唇角与饱满的嘴唇,自带一股子漫不经心的色气。
浸透着堕落与肉、欲的味道。
总而言之,就是那种不太正经、不太端正的好看。
手机铃声不和适应地响了起来,陈一头脑昏沉,伤口还隐约作痛。
他听出那是《安妮的仙境》,小清新得跟这个脏兮兮的房子一点也不搭调。
青年捂住头四处寻找声音的出处,找了好久,才从地上的拖鞋倒出了一只手机。
电话那头的人一口方言,凶神恶煞。
陈一听了好久才勉强听懂了几个字眼,刨开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剩下的都大概是些“还钱”“找死”“断你手脚”之类的。
敏锐地捕捉到“死鸭子”这三个字的陈一,心脏狠狠跳了跳。
发现除了无休止的谩骂之外从对方身上得不到任何其他讯息的他逐渐失去了耐心,挂断了那个备注名为强哥的电话。
这地方实在是太脏了,已经到了正常人几乎都无法忍受的地步了,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若无其事地在这里住下的。
陈一用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才从那到处散落着女式内裤、口红、隐形眼镜盒甚至是一些不明污渍的桌上找出了原主的身份证。
他不太愿意去想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原主的名字叫夏北光,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身份证上的那张脸,没染乱七八糟的颜色,很乖的黑色短发,笑起来眉眼弯弯,很甜。
左脸上还有个与陈一如出一辙的酒窝,清新又干净,像极了从校园小说里走出的男主。
“居然比陈辞那个小兔崽子还小一岁。”陈一喃喃自语,他想到之前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忍不住蹙起眉来:“看来这个人身上的麻烦不少。”
“咚咚。”
有人小心翼翼地敲了敲了房门。
陈一有些不耐烦:“等一下。”
他用脚拨开地上散落的胸罩,脱下自己身上血迹斑斑的汗衫塞进垃圾桶,捡起了一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白衬衫,虽然衣领上铺满了一枚枚殷红的口红印,他凑过去闻了闻——有一股子浓郁的廉价女士香水味,呛得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换好衣服,打开了房门。
“怎么了?”
面前的人让他有些意外。
那是个小孩,黑瘦黑瘦,一双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从衣袖处伸出的手腕与手指都是瘦骨嶙峋的,纤细得像一片薄纸。
尤其是他的神情又是如此地怯怯,便越发显得脆弱了。
陈一着面前这个男孩,暗自打量。
他多大了,七岁?八岁?或者是十岁?
那男孩吞了口口水,伸出了手,掌心很白,没什么血色,他细声细气地说:“我们老师要我们交书本费。”
书本费?
陈一大脑当机了一瞬间。
“多少钱?”
他很快回过神来。
男孩摸了摸鼻子,眼球不自然地转了转:“八十六……不对……九十六。”
“等着。”陈一这样说,他在一地狼藉中翻找了好久,才找出了一只钱包,掏出了一张红色钞票,塞进了男孩手里:“多的自己买糖吃去。”
男孩很高兴。
“谢……谢谢哥哥。”
“哥哥?”陈一眯起了眼:“你叫什么名字?”
“夏……夏向阳。”
陈一沉默了,他想起了余甜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那时候因为意识朦胧对方的语调模糊不清,现在想想,那句话应该是——“还有一个要求,照顾好他的弟弟。”
“妈的。”
他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奶孩子很显然已经超出了陈一的能力范围,他自己都活得乱七八糟,哪有精力去好好抚养一个孩子。
真要养,也只怕会养出个陈一二号来。
尤其是这孩子……青年暼了一眼低头默默咬手指的男孩。
他想起了夏向阳的话——“书本费。”
撒谎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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