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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林被放倒在床,双眼虽然半睁着,可人却没什么反应跟个提线木偶一样,只是看着比木偶鲜活些,尤其双颊酡红。
大概是嫌放倒他的人不够温柔,躺下之后带着鼻音不满的嗯哼一声,哼完脸颊又红了些,没了刚刚要挟宁非的威风样子。
床尾站着的人正看着他起反应,然后嗤笑一声,回头对靠着电视双手抱臂的宁非说,“没想到新出的药这么厉害。”
宁非沉默不语,只是那么站着,头也没抬不知道在想什么。刚刚嗤笑一声的人走到他面前来,叉腰看他,“还以为水鑫金盆洗手之后,你也不会再来找我。怎么?是这个月快还债没钱了,所以想着重操旧业?”
“头儿,带相机了没有?”
“相机?”被叫头儿的人不解看了宁非一眼,只两秒似乎懂了宁非的意图,回头看一眼床上扭动的人,“你……你从前不是不屑这种肮脏手段的吗?”
“少废话,相机带了没?”
“带了。”
宁非看着送到自己跟前的相机没伸手。
“唉。”相机又往他面前递了递,“你到底要不要啊?”宁非抬头,面前人带着看好戏的神态。再看一眼床上的人,环在一起的手臂收紧了些,迟迟没有伸手接相机。
自己这样和欺负林趯的冯林有什么区别?一样的肮脏下流。
可你不是早就放弃了吗?放弃了加油。那是因为太累了。认真生活,追逐光明实在是太累了。只不过想稍作喘息闭一下眼,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早走不出暗巷。原来早就不干净了。
“唉,不过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他醒来会不会报警?”
宁非摇摇头,“不会。他不敢报警的。”
毕竟冯林自己也是用这样的手段坑害过其他女人,又怎么敢醒来报警,和被他坑害过的人一样,醒来也自怨自艾一翻,然后沉默咽下苦果。
“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相机又往宁非面前递了递。这次宁非伸手接住了,开机,调焦,镜头咔擦一声响,清楚拍下床上燥如猫的人。
快门响起的同时,房门也同时被打开。递给他相机的人转身热情招呼,“来了,人我都准备好了。”
宁非收起了相机,听到踩着地毯过来重重叠叠的脚步声拧紧了眉毛,唰的扭头两步过去揪紧头儿的衣领,“怎么来了两个人?”
揪在手里的人对他轻轻一笑,拍拍他的手背,“你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吗?怎么行事难道你不懂?”戏谑的眼光扫向他手里抓着的相机,“不应该吧,这里面污脏的条条道道你应该心里门儿清。毕竟拉皮条的生意在手里做了好多年了。”
像是被抓住软肋,无法为自己申辩,宁非无力松开了手。鼓囊的牛皮信封被丢在他的脚下,“知道你快到期还债了,不接这种两人单子我也给不了你这么多。行了,客人到场,让他们尽兴,我们识相点退了吧。”
刘海垂下遮住了眼,没人在意他眼里到底泛着什么样的波澜,这波澜都因脚底下的钱而翻起。
这该死的钱。因为钱,他被妈妈带走,因为钱他被妈妈抛下,因为钱他断送了梦想。这该死的钱!
然而就算钱再该死,又有谁真的恨钱呢?
宁非缓缓蹲下了身,捡起了信封。“咚”的一声,是床上的人翻倒在地。宁非闻声回了头,岔开的刘海露出了眼睛,慌乱的眼神对上那双迷离失焦的眼,好像在看他,明明无神的眼,却把宁非盯的满身疮痍。
刚刚进来的两个人,一前一后把人搬上了床。冯林被夹在中间呆呆的,眼睛仍只盯着宁非。无力歪向一边的头反而拉长了另一边的颈线,宁非看到托着他腋下的人从后面狠狠咬上了那一截脖子,冯林的喘息变得沉重,身前的人也不甘示弱,劈开他的双腿,宁非听到皮带被扯开的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到冯林无神的眼里已然有了泪,只是无声。
宁非回头不敢再看,起身出了房关上房门的瞬间,听到冯林难受的一声,大概因为是下了药,叫出口的这一声听起来又尖又细,早没了男儿气概。
房门被关上,冯林绝望闭上了眼,身体无力连后槽牙都咬不紧。背后人圈着他,身前人抓着他,他被强迫睁开了眼,还要听着调笑,“来啊,睁开眼,哥哥们会好好疼你的。”
身上身下的人听到冯林嘴里的咿咿呀呀,以为他渐入佳境,于是更加卖力。其实不知,他只是无力咬紧牙,恨恨叫出那两人的名字,只能这样哼哼唧唧。
以他现在的恨意,原有的力气,他大概会咬碎了牙的去喊他们的名字,“宁非!林趯!”
宁非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酒店的,只浑浑噩噩在街道上走,有人撞痛了他的肩,他没去计较,可别人不放过他,倒打一耙的回头过来揪住他,要和他理论。周围变的吵闹起来,他被推搡了一把,手里的信封落了地,黄色的牛皮纸间翻出了显眼的红,周围人倒吸一口气。要和他理论的人突然变本加厉,咋咋呼呼讨要赔偿。
宁非烦了,没刻意盯着谁,只是眉头稍微皱起,耳边清静了,大家噤了声。太明显了,这人的戾气太明显了,谁都不敢招惹,怕被拖下地狱。
“你撞了我,怎么都得赔我点吧。”声音怯怯,又因在大庭广众突然来了胆,越发的高调,“没错!你得赔我!”目睹了那袋子里一沓钱,怎肯轻易放过。
就算怕下地狱,也要金银满身,贪婪总是无穷尽。这无赖像谁?像他妈。自己的肮脏像谁?像他妈。嘴角翘起轻蔑一笑,再垂下,只余无可奈何。
宁非倦了,展开了眉头,不予理睬,身后有不轻易放过他的脚步声,看热闹的人颇有兴味不肯轻易放过。总归是钱惹的祸,拖得他步履艰难。
街旁有人在乞讨,瞎着眼,残了腿,拖着音箱唱悲凉的歌,一曲唱罢,用葬歌的腔调乞求着,“好心人啊,可怜可怜吧。”
宁非过去了,一声不吭将手里的信封丢进没几个硬币的破铁筒,“咚”的一声发出沉闷的响。那瞎子冲他鞠躬,“好心人,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哼,好心人?”宁非自嘲一声笑,转身不再理会身旁或大胆或窃窃的声响,继续漫无目的浑浑噩噩的走。
不知走了多时,回神的时候已经在一处窄巷,无意识的想要躲开喧哗,只是等静了又觉得空。哪里空?宁非垂头伸手捂上了心口,哪里都空。
穿堂风吹过,是这城市的叹息,在这窄巷里听起来尤其的凄凉,帮躲在这座城市暗巷里所有的过街老鼠叹出生活里的悲。
“宁非。”
宁非回了头,仓皇的睁大了眼,他听到了林趯的声音,往巷口方向匆忙走了两步才突然回神那里没人,过长的刘海又盖住了眼,又一阵风吹过,这次风声大了些,穿过窄巷有了呜咽的声响。
“宁非,你要加油!”
林趯,我再也加不了油了。
“宁非,你好厉害啊。”
林趯,我一点都不厉害,我只是个狡诈小人。
“宁非,我知道你其实很温柔。”
林趯……林趯……
没有下雨,地面却滴上了水,就落在宁非的脚尖前,宁非伸手捂住了脸,贴墙蹲了下去,指缝间突然挂下了水帘,“林趯,我不是,我不是。我是个坏人,肮脏卑鄙到了极点。我没脸见你了。”
林趯的鼻子有点痒,一个喷嚏就快出来被他硬生生给忍下去了。因为他在偷窥,不能让一个喷嚏把自己给暴露了。他用食指擦了擦鼻子,躲在吧台后面,手抠着边沿,露出一双眼,小心盯着坐在玻璃窗边的那一对人,“哼,早知道你对象伤害过宁非,我就不对你那么客气了。”
林趯隔空用食指戳着在玻璃窗边坐着的庄严。眼睛眯成一条缝,带着私心想看清庄严对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听说宁非的前男友叫林跃,和自己的名字是同音。林趯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着,“所以宁非对我时好时坏的,就因为这个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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