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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六年,正月十八,黄昏,济南城中,镇东将军府邸……
在总兵府的后院不断的有笑声飘出来,自从李孟回返山东之后,镇东将军府这边出现了难得的欢乐气氛。
登州军并没有着急回到登州府的驻地那边,而是在济南府和青州府交界处就地休整,趁着农忙时节,在屯田田庄的护庄队之中招募庄丁补充部队,所以赵能和王韬等高级将官也都是停留在济南。
他们的家人也都是被接了过来,这让总兵府更是热闹了几分,木云瑶腰身渐粗,行动已经是有些不方便,这些山东的贵妇人们却没有京师那些诰命夫人的享受,反倒是聚在一起缝制即将出世孩子的衣服,准备襁褓之类的用品,倒也是其乐融融。
李孟则是经常领着李宏到处走走看看,老营和登州军现在都是在休整之中,伙食自然是按照过年饭的档次预备,士兵们的训练量也是得到了适量的减少。
反倒是周扬和宁乾贵的系统,在正月初七之后就开始紧张的运转起来,从各个屯田田庄招募兵丁,补充山东兵马消耗的军资,下发抚恤,修改崇祯十六年的预算,还有已经开始进行的屯田军属改籍。
这种种工作,都是繁琐繁重,耗费精神,不能出错的要紧事,结果这些人都是忙碌的不行,就连主簿袁文宏都要每日上午处理机要军务,下午就要带着人过去帮忙,在这样繁重的实务进行下,胶州营规模很小的文官系统开始扩充,开始招募更多懂得实务的士子进入胶州营的系统之中。
和之前的犹犹豫豫不同,现如今已经有主动投效的现象出现了,而且要投靠胶州营的并不是从前那些生活仕途不如意的士子,反倒是有功名有事业的人纷纷前来,想来是那场震惊天下的大胜也是震惊了他们。
本来胶州营是准备过来的人全部收下,谁想到来得人大大的超过了预计,这可是在腊月和正月前后,天知道这些读书人哪里来的这么大劲头。
无奈之下的周扬、宁乾贵和李孟请示过,然后又和孙传庭、刘福来商议之后,决定用考试来甄选通晓实务的人才。
没想到这考试,甚至是比招募本身造成的轰动还要大,山东、南直隶还有河间府附近的北直隶地界,所有的文人士子都是轰动了,纷纷传言山东要自开科举,收取天下士人,这年头想要做官很难,仕途都被东林把持。
大批的人想要找寻其他的路子,山东有这刚取得大胜的威名,又要在文人士子中招募人才,这自然是让人心动。
不过招募的人手却让人有些吃惊,这次的人才甄选,秀才功名的已经不稀罕,举人出身的也不下百人,但最先录取的却都是一些文士出身,但却行商或者是有些别的经历的人物,这些人不是死读书的人,接触过社会上的实务,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胶州营文官系统的,此时急需的也是这些人。
那些举人、秀才们自然是意见满腹,不过能考出来功名,多少脑袋也是比平常人好些,及时的调整重点,应对胶州营的需要倒也是来得及。
可招募人员的这个结果缓慢的流传开来,引起的震动甚至比前次更甚,前次不过说是山东要自成局面,假借名义开设科举,收揽天下士人,但甄选人物重真才实学,而不看功名典故的做法,却让那些有一技之长,却不是文人士子的人们看到了希望。
听到这件事的人,觉得自己有资格被选中的人,不管身在何方,都想来山东尝试下,毕竟在大明想要做官,必须要在儒家典籍里面下功夫,不是每个人都能读书,并且把书读好的。
相比于文官们的紧张操劳,武将们就轻松了很多,在河间府全歼了鞑虏兵马之后,山东兵马终于是认识到了自己的实力,尽管北直隶屯驻着二十多万大军,尽管南直隶还在犬牙交错之中,可山东兵马仍然可以按部就班的休整。
武将们也是抱着放松的心情来过年团聚,毕竟这大战之后,人的肉体和精神都是无比的疲惫,必须要有个充份的休息才行。
总兵府的后院是应李孟的特殊要求改造的,寻常贵人家中府邸, 是找不到这样宽阔广大的院子。
这个院子之中没有什么亭台水榭,也没有假山树木,就是平平整整,用一块块青砖铺起来的地面,砖石的下面有专门排水的管道,其余的地方都是用砂石夯实,每日间有人检查,如果地面有坑坑洼洼,就立刻进行更换,时刻保持平整。
和这院子相匹配的,是在墙边的兵器架子和各种健身的器材,没错,这就是个缩小版的校场,李孟巡视完各个军营,忙碌完公务之后,很多时间都是消耗在这个院子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根本和倚靠,可以依仗的资本,李孟知道自己是武将,身为武将不能妄想万事要依靠自己的智谋解决,何况自己的智谋并不出色,李孟所依仗的,是自己的力量和武艺,还有手下的军队和财源。
这些东西一刻也不能丢下,李孟感觉自己每日的训练甚至要比现代在军队之中还要辛苦,有时候自己想着也是无奈,心想如今自己赚下了泼天一般的富贵,可这享受用度倒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清苦,图什么呢?
然后又自己安慰自己,现在赚了这么大的事业,如果不努力勤奋的话,怕是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保不住,要享受,将来有得是机会。
但正月十八这天的下午,李孟的联系就没有那么大的量了,反倒是轻松有趣,因为李孟的儿子李宏手中拿这个细长的竹竿和他比试。
这竹竿粗细正好是是和小孩子把持,上面都是打磨的无比光滑,前后两头包着棉布,让他不能伤人也不能伤己,做个练习工具罢了。
李宏活泼好动,身体比一般孩子要壮很多,李孟和颜若然都各有公事,管他的时间少,可也不能让他这么每天的到处乱疯乱跑,本来颜若然准备给李宏请个大儒当老师,叫他识字读书,也收收性子。
不过李孟却觉得还不到三岁的孩子学文字写文章,还不如好好锻炼身体,认字句读这样的启蒙知识还不如颜若然和其他几个女人一起教给他,也不会耽误事情。
这年头天下间都是乱纷纷的,学文等到灾祸来了可能跑都跑不了,学武的话还能有个保命的本领,再说,李孟是大将,李宏将来肯定是要继承这大事业的,搞不好还要和他父亲一起披坚执锐,上阵厮杀。
学习武艺,锻炼身体,这也是应该的,所以颜若然、木云瑶、顾、柳二女对这件事没什么反对的意见不说,还颇为的赞成。
李孟在外征战,在家的时间并不多,在家呆了这么多日子,今天也是兴之所至,要考校一下李宏的武艺,说白了就是逗自家儿子玩玩。
男孩子都是偏好武事,听到父亲要考校自己,尽管李宏的小脑袋还不太明白,但不耽误他兴高采烈的跟着李孟来到了校场上。赵能、王韬、王海、汤二等人也都是跟着过来,内堂之中,各家的女眷在那里忙碌谈论,也不用他们管,不如出来凑凑大帅这个趣。
李孟手中也是拿着个细竹竿,整个的竹竿上面都用棉布缠绕,竹竿的头更是包裹的好像个锤子一样,也是怕伤到人。
那边的李宏先是摆了个架势,似模似样的把竹竿横在前胸,双脚还有一定的角度调整,尽管小孩神色认真,可配上他那虎头虎脑胖嘟嘟的模样,真是可爱非常,边上围观的军将们都是笑出声来。
李孟微笑着把手中的竹竿伸到了李宏的胸前,开口说道:
“为父打到你了,你输了!”
周围的将官亲兵们却没有想到李孟也有这样有趣的一面,稍一楞,都是哈哈大笑,李宏眨着大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禁不住小脸涨的通红,扁着嘴开口埋怨道:
“父亲大人耍赖,我这边的架势还没有摆好,父亲大人就先进攻了!!”
李孟笑着摇摇头,开口说道:
“若是在战场上,谁会跟你摆个姿势,好好好,咱们重新打过!”
到底是父子,这次李孟先摆了个姿势,但李宏却不摆了,直接是把手中的竹竿向着李孟的肩部虚刺,不过这下是明显的假动作,竹竿的目的还是李孟的胸腹之处,但这假动作已经是耽误了时间,加上小孩的动作又能快到那里。
李孟手中的竹竿放平,又是刺中了李宏的胸口,李宏被这么一刺,知道自己又输了第二场,但却越发的觉得有趣,拼命缠着李孟来进行第三场比试。
这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战斗,李孟无非是在随便的动几下,李宏就已经是玩的兴高采烈了。
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李宏满头大汗,李孟也是担心他着凉,连忙喊着丫鬟带李宏去找颜若然收拾。
“你们这半天,看得也是无聊了吧,都下来练练!!”
李孟笑着招呼两边的那些将官和亲兵,这时候天色已经是黄昏,站在院子中已经看不到太阳了,只有落日的余辉遮蔽半边天。
和这些属下们的战斗当然比方才要激烈太多,但李孟这么多年的勤练不休,加上当年的领悟和经历,让下面的军将和士兵即便是认真作战,也不是他的对手,赵能、王海、王韬、汤二等人都是被他用木杆打翻在地。
打了一会,李孟格挡开对面的攒刺,双臂发力,木杆戳中了对手的胸膛,这次的比试又是胜利了,和他做对手的亲兵刚要恭维几句,李孟却心有所感,茫然的转到北面的方向,看了几眼,除了黄昏的天空就是城墙和院墙。
看着李孟不对劲,院子里的众人都是停下了动作,把注意力转移了过来,李孟摇摇头不知道心中为什么有这个想法,回头笑着说道:
“不知道为何,本帅突然觉得心中轻松了些!”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下面的军将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李孟把手中的木杆丢在一旁,接过亲兵递来的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朝着内堂走去,身后的几个人都是赶忙的跟上,走进回廊之中,李孟转身对身边的王海说道:
“我的儿子应该是学战阵上的厮杀技艺,学那些花哨把式做什么,王海,你在亲兵营里面挑选一名信得过的亲兵,每天我派人把宏儿送过去…….唔……咱们胶州营文武各处,千总和以上,屯田庄头和以上,谁家的孩子愿意学,也一并送来,不要去学那些没用的花花架子。”
王海点头答应了下来,王海虽然已经成家,可还没有后代,听到李孟的这个安排,心中却是在想,是不是抓紧生一个,大帅的小公子在外面学习武艺,并且是让山东各处的权贵子弟来陪读,这分明是给自己的儿子胶州营权贵的下一代培养友好关系,这可是大好事,攀附上了,将来也是李家的亲信,好处无限啊!
在正月间,李孟的心情的确是轻松许多,除却陪伴家人之外,还有些其他的乐子,比如说每日间在书房办理公务的事后,孙传庭给他拿来的那些京师文传通报,都是一步步的布置,而京师朝堂上,皇帝和群臣如何手忙脚乱的反应,那种笨拙狼狈的模样,的确是让人捧腹不已。
孙传庭对大明朝廷积累的那些怨气,也在这不断的舆论攻势中渐渐消散,这也是李孟让他放手作为的原因旨意,如果胶州营的头号智囊因为怨气,在判断和各项政事的处理中变得偏颇的话,会有很多的隐患,发泄一下,也是好事,现在孙传庭就可以用一个颇为健康中立的心态来判断处理了。
“大帅,这件事情拖延一分,朝廷的脸面就丢一分,所占的名份大义也就少一份,让他们不出声,天下人越发认清他们的真面目。”
书房中只有李孟、孙传庭和刘福来三人,孙传庭说话带些幸灾乐祸的口气,不过却没什么仇恨在其中了。
自从摆在城门外的那些首级,还有所谓的《飞将军赋》出炉之后,京师再也没有一丝质疑山东大胜的言论,剩下的全都是对这大胜武功的惊讶还有对皇帝和朝廷凉薄的不齿和痛恨。
朝廷越晚做出反应,舆论就越发对他们不利,可当日的受捷仪式,皇帝托病回宫,城外的士兵们“无奈”之下只能是回转山东,山东此次献捷,在京师备受冷遇,倒像是败军之将过来打听如何处罚一般的狼狈。
事情拖的时间越久,孙传庭这边通过情报系统把一个个消息放了出来,比如说从山东兵马成军以来,除却从没有打过胜仗的总兵丘磊和总兵刘泽清的兵马,真正打过胜仗的李孟兵马从来没有得到过一次军饷。
在历次和闯军和鞑子的战斗中,都是孤军而战,同为大明军队的友军不是溃逃就是扯后腿,甚至有为敌的,就连被下狱处斩的兵部尚书陈新甲对付山东的种种手段都是被拿出来分析。
这些事情百姓们未必看得清楚,甚至不明白,可架不住有“明眼人”明白的分析,越拖一天,有利于胶州营的功绩就一件件的被人找出来宣诸于众,京师百姓甚至是一些官员才惊讶的发现。
原来崇祯十三年的对鞑子的那场胜利居然也是山东兵马的功勋,几次在开封城黄河边对闯营和曹操军的大胜也都是山东兵马的功劳,小股流贼窜入南直隶,祸乱两淮,倭寇出现在海州一带作乱,平定这些的也都是山东兵马,更不要提现在在南直隶威胁南京的革左五营,谁阻止了他们的动向,还是山东兵马。
无一例外的,率领山东兵马的,都是山东总兵李孟,或者是李孟的手下将领,原来日见混乱,内忧外患的大明居然还有此等良将,朝廷居然还这样的对待,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一项项的功劳往事被放出来,一项项朝廷的苛责被提出来,舆论愈发的高涨,在野清流,文人士子自不必说,就连朝中的部分大臣也是转向了。
实际上到了正月初十之后,京师朝野的舆论走向,已经不需要山东的人员具体做什么了,他们只需要放出一个个有利于山东,不利于朝廷的真实消息就可以了,自然有清流士子,平民百姓拿着这个东西去闹,去鼓噪。
北直隶和京师的平民士子,对这鞑虏大军恐惧最深,因为就是发生在身边的威胁,一朝有人击败大胜,可朝廷却不能公平对待,万一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还能有人主动上前迎击战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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