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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璞瞿然一醒,恭恭敬敬的向定通一拜:“弟子记得,唵弗如切吽。”
“保重。”定通离开的时候,完全就是个普通的游方行脚僧人模样,庞璞蜷身而拜,他太清楚这位被自己视为师父的年轻僧人的强**力了。
直到定通青灰的僧袍消失于视野,庞璞才恨恨的一捶地面:“有因必成果!是殷家庄!”
正如定通所言,其间因果不难推想,大司马派出这一路剑客的目的,就是针对殷家庄的,那么现在尽遭覆灭之局最大的收益者是谁?只能是那殷家庄了。这倒是个阴险的计划,倘若当真在庄中奋起相击,无论成功与否,事后总瞒不过大司马,而大司马又岂能善罢甘休?而利用古灵精怪,让这一路剑客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大司马纵有疑心,却也难有真凭实据证明是殷家庄所为。问题是,为什么连我这个内应也要一并除去?
庞璞心生不忿,将自己扮成了普通的乡农模样,又寻了一个僻静之地将背后的伤势养好,同时又利用这段时间专心研习定通所授的佛偈经文,直到感觉自己的破御之体转寰如意了方才出山,他在大司马府的惯用长剑已在明月鬼宫中被毁,索性便到修炼出身的赤墨禁地,取出了自己真正的兵刃松纹剑,带着一股恨意,就此潜回韶岭殷家庄附近。
赤墨在近百年来声势渐馁,只能托身于豪门大户,自己的师兄对这殷家倒是忠心耿耿,便是庞璞自己,也是甫一艺成出山便受邓禹子托付,为殷家效命,往大司马处行间暗伏的。此番重回殷家,除了要找出殷家与恶鬼勾结的证据,他也是想要查探明白,自己的师兄邓禹子是不是也与那些恶鬼沆瀣一气了。
数月潜藏,邓禹子懵然未觉,庞璞却渐渐发现了端倪,那个总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才现身的泽慈先生,通过自己刚刚修炼出的玄气,便能感知到与那明月娘娘极为相近的气息,而那殷家家主也是神秘莫测,整个殷家庄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的师兄对此确实并不知情,他和他的神杀剑士弟子们依然尽忠职守的护卫着殷家庄,而当自己的死讯传到邓禹子之处的时候,他还看到邓禹子为此默然凝立良久,并且按照赤墨的规矩,祭拜默祷了三天。
庞璞并没有急着与邓禹子相认,他在等待把证据真正握在手中的那一天。殷家公子前往洛阳的旅程给了他这个机会,似乎是负有什么其他的使命,那位神秘诡异的泽慈先生竟是和殷家公子一齐北上,庞璞自然如影随形的远远跟从着,他对神杀剑士的隐伏本领早已轻车熟路,强如邓禹子也是对他的潜藏一无所知,倒是与赤墨剑士怀有故仇的孔缇对他略有察觉。
广良屠城,恰与那泽慈先生独身而出的时机吻合,对他密切关注的庞璞却也颇为凑巧的在城门口与那猪妖一番厮斗,同时认出了在月灵鬼界有过一面之缘的甘斐,他当然不知道,这个胖汉竟成了他所心仪的媚羽孤雁的入幕之宾。他只是拒绝了甘斐相邀同往除妖的提议,不依不饶的循着泽慈先生的鬼灵之气而去,并终于在入暮时分的山谷中,截住了现身的泽慈先生。
应该说,庞璞自月灵鬼界脱生之后,对于血泉一族的气息犹为敏感,同时对精怪之气也有一种近乎天赋的预判,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安婼熙与妖魔暗通款曲以致引起邓禹子警惕的一幕,可当他再度返回殷家公子附近时,却总有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那个夜晚,在殷家公子的房内寂静的反常,自己甚至看到了一匹足下泛着银光的健马在房舍之前一闪而过,可无论自己再怎么屏息细探,那匹健马却又杳然无踪,仿佛只是自己一个神魂不属的幻觉。
有了这个经历,使他更对那殷虞好奇起来,难道在那泽慈先生之后,又有了新的鬼怪与他接触?就这样,他跟着殷虞来到了洛阳,一月下来一直在密切观察,并且在今晚殷虞与夏侯通短暂相会之后,注意到了夏侯通。
可没有想到,这个夏侯通竟然引来了自己的师兄邓禹子,和那个他早知与邓禹子有仇的孔缇,而他也不得不现身而出,逼住了师兄无暇旁顾的夏侯通,师兄弟二人却也得以在这意外的情形下相会。
然而现在,不仅是师兄,甚至还见到了昔日自己在大司马府的同袍,庞璞心中百感交集,他还记得那时候藏在山林里远远看见韩离的时分,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再度相认,自己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
以前的大司马府剑客?故友重逢?这必然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夏侯通看到庞璞和伊貉的神情就可以明白,可他实在讨厌被剑锋指在后脑的感觉,好在,他也察觉到了庞璞因见到伊貉,在剑势上不经意露出的一丝空隙。
其实,只是剑尖微微颤了一下而已,但对身法灵动的夏侯通来说,就这么一下便已足够,这次我得更谨慎些,隐身运用的法力要更足些,幸好那个邓禹子距离的更远了,他跟不上我这时候遁身而去的速度,而这个庞璞嘛……好好享受久别重逢的温情吧,我可恕不奉陪了。
就在伊貉等着庞璞说话的时候,他忽然惊奇发现,那位夏侯先生就这样消失了踪影,全无征兆,又分外诡异,而这一幕立刻引起了锐蹼邪鹜和邓禹子的连锁反应,两道蕴含着罡劲的剑气刷的从身边划过,没入长街深处的黑暗。
邓禹子纵身刚至,就站在夏侯通消失的地方,铜纹古剑撩起一道炫目的银光,口中恨恨的跟了一句:“不好!让他跑了。”忽然想起自己这一举动使背后空门大开,霍的转身相向,却见孔缇坐在屋檐上动也不动,抚了抚颌下白须:“老夫说过,我不像你那么卑鄙,不会从背后偷袭的。”
“愚蠢的武人信条。”邓禹子暗骂,却将目光投向远方,斗笠一仰,露出了微皱的眉头。
“又来人了,两个,都是高手。”
小小的一片街角,竟是吸引来这许多身怀绝技的高明人物,众人顾不得惊诧,一齐抬头顺着邓禹子的视线看去。
然而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四足疾奔的黄狗,腾腾几步蹿到伊貉面前,伸着滴着口水的长舌头,双目圆睁:
“娘妈皮的,鬼脸头,你也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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