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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廷之所以自太平天国起兵以来一败涂地,最后连南京也丢了,除了八旗绿营兵腐朽不堪用之外,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钱粮的问题。清朝的财政体系是一种相当落后的制度:每年的财政收入是固定的,约银四千万两,主要来源于地丁钱粮;每年的支出也是固定的,近四千万两,主要用于官俸兵饷。其基本特点就是量入为出,而由此引出的最大弊端,就是缺乏弹xing。一切都是固定不变的,为政者没有钱去开办新的事业,而一旦遇到天灾**,如水灾、旱灾、蝗虫、战争、瘟疫,zhengfu的收入锐减,支出剧增,往往会引起财政危机。
这种制度最初推行时,似乎效果还不错,康熙、雍正两朝明主的jing心管治,使户部的存银最高时达到七千万两,但经好大喜功的乾隆帝大手笔开销,到嘉庆帝时,存银已经不多了。川楚白莲教起义、张格尔叛乱、鸦片战争,再加上黄河多次决堤,清zhengfu的财政已陷于窘境。咸丰帝一上台,就想清清自己的家底,管理户部事务的大学士卓秉恬向他奏报称,国库存银仅八百万两,而且“入款有减无增,出款有增无减”,入不敷出,为数甚巨。..
战争是吃钱的怪兽,其消耗量大得惊人,清廷为了镇压遍地都是的起义军,可谓是花钱如流水。可清zhengfu财入的匮乏,似乎没有影响咸丰帝镇压太平天国的决心。他从户部银库中支拨,从各地封贮银中调解,从内务府“私房钱”中发给。与先前和之后的列朝皇帝不同的是,咸丰帝动用皇家私产时毫不顾惜、毫不心疼。兵部尚书桂良奏称,内务府存有金钟三口,重两千余斤。值银数十万两,请销熔以补军费。他立即命令内务府查明,派六弟奕訢亲自监熔。结果这三口乾隆年间由宫廷工匠jing制,镌有乾隆帝御制铭文,分别重八百斤、七百斤、五百八十斤的世界超级工艺品,被熔为金条、金块共计两万七千余两。M户部奏请将宫廷园林中多余铜器发出,以供铸造铜钱。他又命令内务府查明,结果圆明园等处存放的今天绝对是上等级文物的铜瓶、铜炉、铜龟鹤等228件,化成了8747斤铜料。
对于咸丰帝多次从内务府发银的谕旨,使总管内务府的各位大臣都处在不理解的也要坚决执行的思想境界。到了1853年5月。也就是西殿太平军开始东征之后,内务府终于向咸丰帝亮出了红灯,存银仅四万一千两,再也不能支付皇室以外的任何开支了。
年轻的咸丰帝似乎第一次知道,富甲天下、金碧辉煌的皇家也有财尽用窘的时候。到处罗掘。千方筹措,使咸丰帝从1850年至1853年7月。总共弄到了近三千万两的银子供应前线。换来的是太平天国定都南京。而到了此时,咸丰帝已经山穷水尽,户部存银仅29万两,就连京官京兵的俸饷也都发不出来了。至此,咸丰帝再也没有什么招术了。
最直观的影响就是琦善的江北大营,起初的琦善部兵马南下时。钱粮供应尚算稳定,但随后越来越少,直接导致那些绿营丘八将官们不得不想着方的捞钱,哪里还有心思进剿?虽然对面瓜洲的长毛贼不过四千余人。琦善也只能按兵不动,他知道眼下这种士气和状况强行出兵,除了大败之外,不会有第二种可能发生。
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钱粮上,咸丰帝在财政匮乏的情况下,只能是听任臣子们的摆布。而为了救急,臣子们的建策无不毒辣万分,咸丰帝只能一一照办不误。
这些大臣首先想到的就是节流,官兵减俸减饷从1853年起,根据户部的提议,咸丰帝先后降旨,将京内外文官武弁营兵的俸饷扣发两成,以后又多次扣减。因为已经减少的俸饷,也经常欠发,尤其是京城以外的前线。到了后来,俸饷中又搭发大钱、银票、宝钞,那更是名不副实了。官弁的俸饷减少,决不会使他们自甘生活无着。于是,他们更变本加厉地朘刮百姓。早已**的吏治更是坏到无以复加。长期欠饷的清军士兵,多次因闹饷而起事,不少人干脆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土匪勾当。
随后大臣们想到还是大开捐例,卖官鬻爵开捐是满清应付财用不足的传统手法,自康熙朝开创后,几乎从来没有停止过。咸丰帝的父亲道光帝对此种手段颇为痛恨,每次召见捐班官员皆容se不悦,曾经发生过因捐纳官员应对粗俚而退捐罢官的事例。他在私下场合对一名科举出身的官员坦露过心迹:“捐班我总不放心,彼等将本求利,其心可知。科目未必无不肖,究竟礼义廉耻之心犹在,一拨便转。”
道光帝虽对此不满意,但为了财政之需仍不得不为之。咸丰帝没有他父亲的那种道德上的顾忌。他需要银子,管不了那么许多。为了吸引富绅大商投资官秩官位,他根据臣子们的意见,来了个减价大拍卖。1851年,他将1846年的捐例核减一成,打了个九折收捐。至次年底,户部收账为银三百万两。1853年,再减一成,按八折收捐,当年户部收得六十七万两,户部得数甚少。户部所获捐银的减少,并不是当时收捐总数的缩小,这主要是捐银大多被地方官截留了,这些银子的去向无非就是地方官用于朝廷欠发的钱粮之用,似乎也怪不得那些无米下锅的地方官吏。
接着大臣们又建议铸大钱、发银票、制宝钞,当时中国的货币是白银、铜钱双制式。银按成se以重量为计,钱由清zhengfu铸造。为了用更少的成本获取更大的财富,咸丰帝批准了臣子们铸大钱的奏议。1853年4月起,户部开始铸造当十铜大钱,即1枚抵10枚制钱。除了朝廷的户部外,又有13行省先后获准开局铸造大钱。为了直接获利,各处并不全是开矿炼铜或进口洋铜。而是往往熔毁原值一文的制钱,改铸大钱。即便如此,铸铜钱仍嫌成本太高,当时的铜资源十分有限。
也是1853年4月,咸丰帝批准发行银票,即“户部官票”,面额有一两、三两、五两、十两、五十两不等。除户部外,由户部监督的官银钱号,也发行了数量惊人的京钱票,面额有高达一万千文者!这种近乎无成本的纸币。获利惊人。如宝钞一张,工本费仅制钱一文六毫,造百万即可获利百万,造千万即可获利千万。除了户部外,京外16省区也开设官银钱局。发行“局票”。
从世界金融史来看,从以重量为计的贵金属货币。发展到以数量为计的贵金属或金属货币(如金圆、银圆、铜钱等)。再发展到纸币,是一种历史的必然。从清代的经济规模和商品交换的总量来看,纸币的出现本非坏事。事实上,民间钱庄票号发行的各种票据也弥补了此种不足。但纸币的发行须有完善的金融理论来指导,须有周密的设计,其中相当数量的保证金及严格控制的发行额。已是今ri使用纸币的人们耳熟能详的决定xing原则。
可是,咸丰帝也罢,奏请发行银票、宝钞的官员也罢,他们并无近代金融知识。更无改造清朝落后的货币体系的构思。他们只是为了应付本无能力承担的财政开支,而滥用行政权力发行根本不准备兑现的大钱、银票、宝钞。毋庸多言,如此无限量空头发行毫无保证的纸币,其后果必然是恶xing通货膨胀,这与直接掠夺人民无异。
滥发通货的后果,立刻就显现出来,琦善等老臣也不是不知道,但咸丰帝装着看不见,琦善很明智的也选择了看不见。但从1853年5月满清财政危机大爆发之后,前方将帅们再也收不到由户部拨来的实银,顶多不过是一纸他省协饷的公文。而各省对此种非分且无休止的指拨,根本没有能力完成,只能是推诿不办。久而久之,此种皇皇的指拨协饷的命令,成了一纸并无效用的具文,将帅们别指望凭着它就可以弄到银子。
在这种情势下,筹集军饷似乎已不再是朝廷的义务,而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战区地方官的责任。咸丰帝在国库一空的现实中,只让前方将帅打仗,不肯管也没有能力管前方的供给了。
于是,既然朝廷不负责军费,地方如何筹饷也理所当然地成为朝廷管不着也管不了的事了。于是,在战区各省,筹饷成了地方官诸般政务中的头等大事。除了湖南、湖北等少数省份用整理本省财政的方法,增加财政收入,许多省份的办法是利用各种名目加捐加税,其中有四川的按粮津贴和随粮捐输;江苏、安徽等省的亩捐;广东的沙田捐;安徽、江西、湖北、湖南、河南的漕粮折se。往往实征是其定额的数倍,多收的款项成为各级官吏“中饱”的渊薮。在国库ri虚的同时,许多官员腰包ri盈,战争给他们带来了发财的新机会。然而,农业生产的技术和规模,限定其产出。农业税再怎么增加,毕竟数量有限。过度的搜刮使小民赔累不起只得铤而走险,只得跟随太平军起义造反,更加加剧了太平天国的声势。
随后各省地方官的眼睛转向富绅大商。对付他们的办法,就是劝捐。按照原来的捐例规定,各省将捐银数额交到户部后,再转行吏部,最后经皇帝批准发下标明捐得何种官爵的凭照。这种办法需时多ri,往往银子交上去后,很久没有下文,还要花银子打点以催促办事胥吏。为了提高效率,咸丰帝应地方官的请求,命吏部直接下发空白凭照,由地方官自填,定期汇总上报,大方的把国家官位当成商品来批发。从此,捐官捐爵成为一手交钱一手发照的直接生意。这种高效率一时xing地促发了“官爵消费者”的购买兴趣;同时,地方官握有空白凭照,不必再等户、吏两部转文,也以军需欠饷为由将卖官鬻爵的捐银截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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