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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秋收就差不多完成了。今年因两场大雨的影响,庄子里的收成也必定有所影响。当初交待过满囤,庄子里尽量多种植蔬菜冬菜,庄子里的百姓虽然粮食收成不好,但种植的冬菜蔬菜有作坊里收购,也能得些银钱,粮食不足的也能购买一些添补,到不至于出现挨饿的。但是其他的村落,特别是安阳周边和清和、丕县等地的百姓,秋粮几乎颗粒无收的,秋种……也不容乐观,这样子下去,虽然疫情解除了,但只怕不用到明春青黄不接时,就会出现大量的饥民……今年秋收没了佃粮可收,一家几十口子人可就指着这些粮米吃饭了……家里存的这点子粮米还真是不能放出去!
虽然伤感地叹息着,邱晨也知道自家的情况,也知道那些百姓饥饿与否她是真真使不上力,也实在不是她一个普通的妇人能够管的,也只好抛到一边去。
廖文清从帽儿胡同出去,也没回廖府,直接带了小厮去了回春堂。
回春堂在安阳城有两家,一家在府前大街,另一家就在铁塔寺前大街上。
廖文清有两位哥哥,大哥廖文瑄醉心医术研究,每日除了去回春堂看诊外,就在家里研读古医书本草,极少理会外物。只是,作为安阳城的医药世家,前些日子往疫区派遣郎中,廖家自然脱不开去,廖文瑄更是没用廖家的坐堂郎中,亲自随队去了丕县。从丕县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家休养。
廖文清的二哥廖文熙同样传承了廖家的医术,却比大哥廖文瑄灵活的多,除了坐诊,还要管理着回春堂坐堂郎中,另外还管着廖家分散在各地的庄子。
廖文清既然要谈义诊送药之事,自然要去跟二哥协商。打听到二哥在府前大街的回春堂铺子里,廖文清就带着小厮直奔过去,没想到一进回春堂才发现,不但他要找的二哥廖文熙在,一直在家休养的大哥廖文瑄也在,而且二人聚在回春堂后边的小厅里,似乎正在商议着什么。
廖文清一脚踏进去,二哥廖文熙就笑着招呼道:“老三来了,正好,大哥正跟我商议去迎父母回程之事,你来了正好一起商议商议。”
廖文清瞥过大哥阴沉的脸色,有些警惕地看着一脸笑意的二哥道:“父母刚刚启程,赶回来最少也得十来天,如今商议迎接之事尚嫌早了些吧……呵呵,我也正有事要跟大哥二哥商议,大哥二哥都在,也省的我再多跑路了。”说着,不等大哥二哥再说什么,廖文清就将重阳节义诊的事情跟两个哥哥说了。
对于这事,廖文瑄倒是赞成的,想开口赞成,回头却看见二弟一脸的若有所思,心头一动,就把赞成的话先咽了下去。老二心思转得快,他这样的表情,势必有什么地方不对付。他不擅长庶务不错,但他沉得住气,等着老二发表了意见,他再斟酌也为时不晚。
廖文熙喝着茶,睨了满脸兴奋的三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自家三弟如今虽说收了混玩胡闹之心,对家里的商业上心起来,这一年多也着实做出来一些成绩,让廖家的家财家势都有了很大的获益,可究其自身的性子,却最是偏于冷淡的,对自家人还好,对不相干的人,哪怕死在他眼前恐怕都不会让他转转眼的……这义诊,他也觉得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也符合廖家以医传家,以善为本的家风,他也不想反对,他只是有些奇怪,自己冷清冷性的三弟,怎么突然间想起这么个事情来……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情啊!
沉吟着,廖文熙道:“义诊之事属善行义事,大哥和我也觉得不是坏事,只是,如今形势未定,难民灾民眼瞅着又逐日增多起来,今年的重阳节如何情形如今也难说,若行义诊之事,会不会引来麻烦不可收拾?”
“大哥二哥不必多虑!”廖文清朝老大老二拱拱手,放松着依靠在官帽椅上,笑道,“这几日,府台大人正筹集粮米、寒衣,安抚百姓……当着那位侯爷的面儿,咱们府台大人可是恨不能转眼就能打造出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来。他既然属意操办重阳节,势必会拿出手段来控制灾民流民,况且,咱们就在堂内义诊,还只为老人义诊,自然不虞有什么麻烦。”
顿了顿,廖文清又补充道:“届时,多安排些家丁维护,我再跟云二透个气,借上几名衙门差役过来,想来有那灾民流民的,也没人敢过来闹事!”
“胡闹!”不等廖文熙说话,老大廖文瑄就怒斥起来,“咱们义诊求得是广施善意,多安置几个家丁维护也就罢了,怎么能找衙役过来,有他们在,一些普通百姓人家哪里还敢上门看诊?那义诊又有何益?反倒落个仗势欺人,坏了咱家名声!”
廖文清挑挑眉毛,想要辩驳,却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因为他也很快就明白了大哥所言不差,虽说生意做大了的商家没有哪家不在衙门甚至朝廷里有靠山,但心照不宣地悄悄行事可以,还真没哪个公明正大地拿到面儿上来显摆的,那样不但会落得商人们的冷落疏离,就是普通人家看来,也有些爆发显摆,得意忘形之嫌,同样为人所不齿!
廖文清的脸色从胀红渐渐趋于平静,思忖着跟廖文瑄道:“大哥说的是……只是,这义诊的安稳也是大事。咱们既然不好找衙役们过来坐镇,却也可透透气儿,让他们加强附近街口的巡察……如此,咱们廖家不需背什么仗势欺人的名声,也能保证义诊顺利进行。”
“哈哈,这样大哥跟我也就放心了。”廖文熙抢在廖文瑄再开口之前算是给了答复,一边说着,一边给廖文瑄打了个眼色,笑道,“衙役日常的工作本就有巡视街道商铺一项,若是透透气儿,使点儿银钱,让衙役们加强附近街道的巡察,或许同样避不过人眼,可也不算什么了,也不会引起什么非议,带累了咱们廖家的家声……看这样子,三弟对这事儿是早就心有成竹的,大哥且放宽心……如今看大哥的身体也算恢复了,这义诊安排哪个郎中参加,还要大哥操心了,这样的事,除了大哥别人也担待不来!”
廖文瑄原本还有些疑虑的,但老二抢着答应了,又给他打了眼色,他也就暂时答应下来,点点头道:“嗯,秋冬之际,风湿寒痹和咳喘痰证多发,就安排几个擅长痹症和咳喘痰证的郎中吧!”
廖文清大喜,连忙拱手道:“大哥所言极是!”
廖文熙瞥了廖文清一眼,同样笑着道:“还是大哥考虑的细致。”
谈妥了义诊之事,廖文清松了口气,又将送药之事跟两个哥哥说起来:“义诊之日,应诊者势必多出许多……正好,咱们家的成药丸散对于秋冬常发病症都有应对,届时,咱们每个病人送上几粒丸药或者几包散剂,不但真正替病人治了病,还能顺带着宣扬一下咱们家的成药,是不是一举两得?”
说到最后,廖文清简直有些得意洋洋起来。也只有那个妇人,慈善悲悯,济老扶弱的同时,还能顺势让自家的生意多多受益……这等奇巧心思的妇人,将来就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儿女的母亲……
正如前边所说,廖文熙对自家三弟也算知之甚深,廖文瑄虽然醉心医术方药,对自家弟弟什么脾气还是了解的。此时看着廖文清一脸的得色,还有那隐隐的期盼喜悦,廖文瑄和廖文熙心里都大概猜到了些缘由。
两人对视一眼,廖文熙摇着扇子,笑道:“嗯,果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这注意是云老二说给你的?”
“怎么可能,是海……呃,二哥怎能如此看扁了小弟,这主意就不能是小弟我自己想到的?”廖文清一时不察,差点儿说漏了嘴。急急地改口想要掩饰,廖文瑄和廖文熙再次交换了眼色,已经心中了然。
廖文瑄早就知道廖文清要娶那寡妇进门的,当初母亲反对,他还训斥过老三不要忤逆母亲,可如今母亲也没有最初那么坚决反对了,更似乎有了些默许的意味,他也懒得再多理会。于是,就当先起身:“重阳不过几日,既定下义诊之事,就容不得有什么差池,我这就去安排郎中。其他的事,老二老三商议着定下来就是了。”
廖文熙和廖文清连忙起身,送了大哥离开,兄弟俩重新落座。廖文清是觉得刻板拘泥的老大离开让他松了口气,端起茶杯喝着茶。廖文熙却打量着老三的表情,一边在心里琢磨着。
那个妇人若只是拿出几个药方子来也还罢了,药方子那东西都有其传承,到了不懂不知的人手中,虽说能敛些钱财,却也仅止于钱财了。
刚刚大哥过来跟他说及疫区之事,其中那妇人的种种举动就占了绝对分量……奋不顾身进入疫区,拘县令,拉师爷、班头,还有五十名愣头青府兵也被她短短几日就收拾的伏贴无比……而这些手段高就高在兵不血刃,就将那种混乱的局面稳定下来,又在眼看大功告成之时,就及时地脱身而出……不求名不求利,这份进退自如,就是须眉男儿又有几个能够做到?
如今,又撺掇着三弟搞出义诊送药之事……这几乎跟她进疫区一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上顺应了云知府敬老、稳定、宣扬治所平定安稳之心;下能得广大百姓的赞誉。明明这事儿她自己就能做,却让给了回春堂,让回春堂得了名声口碑,她似乎只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多得些分利,但细想之下,就能知道,这趟义诊之后,成药之势必然更盛,那她得到即时利润的同时,再有什么药方子拿出来,利润自然也会更高。更重要的是,从三弟一脸傻笑傻得意上就能看出,那妇人一步步将三弟完全掌控住……
寻思了好一会儿,廖文熙更加确定了林家那妇人心机深沉外,却也实在没看出什么叵测的居心来。毕竟,到目前为止,自家小弟不论是行止言谈,还是行事谋划上,都是朝着好的方面转变……
另外,那妇人之前一贯处事低调,极少出现在人前,偶尔出门也只是去作坊,或者铺子里购买什么物件,风评不错,还有个‘金母鸡’的谑号。如今,经了治疫一事,那妇人也可谓声名鹊起……但即使如此,那妇人却仍旧极少出门,低调淡然着,没有丝毫的得意傲然之态……虽然老三早就有意迎娶,也因生意与那妇人多有往来,却并没有什么不好的风声传出来,让他觉得那妇人品行不错的同时,他总有那么一种隐隐的感觉……似乎,那妇人并非如他们之前所想的,似乎对于是否嫁进廖家并不热衷,甚至,此事很有可能是自家老三剃头挑子一头热!
心里暗暗盘算着,廖文熙笑着搁了茶杯,“此事既然说定了,就要尽快安置起来……这样,铺子这边的布置由我来铺排,送药要用的丸散之类,可就要你尽快安置了调过来才行,不然届时风放出去,再没有药物可送,咱们那不是争面子,可是连里子也丢了!”
廖文清洋洋自得地起身道:“二哥尽管放心,放风和药物调集就交给小弟好了,最多两日,必将给你调过足够的丸散药物过来!”
“哈哈,三弟如今果然气势不同,有你这句话,二哥就放心了!”廖文熙也站起身来,一脸笑意拍着廖文清的肩膀,将他送了出去。转回来,扫了门口身后的小厮一眼。
小厮知机地跟进后院小厅,恭敬施礼道:“回二爷,刚刚小的问过没药了,三爷一大早跟云二爷去了帽儿胡同,半柱香功夫,云二爷匆匆离开,又过了半柱香,三爷从林家出来,就打听二爷的所在,然后就到了这边了。”
廖文熙眯着眼睛点点头,挥手往小厮怀里扔了一个银锞子,道:“去打听一下,云二离开帽儿胡同后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天黑前送回信儿来!”
“谢二爷赏!爷放心,小的定会尽快打探清楚了来回报!”小厮恭敬地答应着,倒退几步,匆匆转身去了。
廖文熙用两根手指敲着椅子扶手,眯着眼睛思量着:那妇人嫁或不嫁都不算什么,但一定要确定那妇人的立意如何……往军中献蒸酒方子得了御笔亲书的牌匾,如今亲进疫区,以性命之险又是博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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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晚了,深鞠躬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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