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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书虽然也眼圈儿发红,但脸上却一直笑嘻嘻的,他看了看在那边不知道嘱咐大兴什么的秦铮,笑着道:“奶奶在家里总是惦记着姑姑过得不好,这回,奶奶该放心了!”
被他这么一说,邱晨难免有些不自在,恼羞地瞪了俊书一眼,嗔道:“臭小子,取笑起姑姑来了!”
“嘿嘿……”俊书不以为意地笑笑,摸摸鼻子道,“姑姑的身子……姑姑一定好好保养着,若是侯府住的不舒心,就回白石桥住着,等给我添了小兄弟再说其他不迟!”
这小子,心机比俊文深,想来是在靖北侯府住的几天看出点儿什么来了,不放心她特意来叮嘱她了。
邱晨心里温暖,笑着点点头道:“你放心吧,姑姑不会分不清主次的。”
俊书嘿嘿一笑,回头招呼被阿满拉住的成子,三兄弟肃正站好,朝着邱晨深深一揖及地,齐声道:“姑姑(婶子)保重!”
邱晨哽噎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勉强道:“你们回去一定刻苦读书,但也要估计好自己的身体。还要照料好你们祖父母、父母和弟弟们……我等着你们府试上榜的喜信儿!”
俊文俊书成子自然一一答应着。
话说不尽,但终须一别。
秦铮走回来揽住妻子,温言宽慰:“别伤心了,等你生了,明年,孩子也大些了,能出门了,咱们就带他回去看望外公外婆去!”
邱晨瓮声瓮气地应着,心里却并不敢多想。秦铮还打算去西北出征,一去还不知几日能回,明年回安阳又从何说起!退一步说,秦铮没去西北,就朝中局势,也是轻易离不得京城的,又哪里是说走就走的!官身不由人!
“时辰不早了,你们上路吧!”秦铮揽着邱晨,沉声对带着孩子们的大兴吩咐。
孩子们又跟秦铮行礼告辞,鱼贯登车。车夫一甩鞭子,甩出个响亮的鞭花儿,马儿挪动四蹄,踏踏踏地踏上了归程,孩子们或在车窗,或站在车辕上,跟邱晨等人挥手告别,邱晨几乎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秦铮的身上,只觉得嗓子里哽的几乎喘不上气来,眼里泪光迷茫,却仍旧努力想要睁大眼睛看着孩子们渐行渐远……
送了侄儿们回来,邱晨郁郁的,当天午饭和晚饭吃的都少。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就添了晨吐的毛病。
算算日子,几乎快两个月了,这时才开始反应……秦铮担心的不行,连忙请了穆老头儿来看,诊过脉象之后,穆老头儿反说胎气很稳,并无不妥。只嘱咐邱晨不爱吃也要尽力吃一点儿,哪怕喝点儿糖水也行。
这个道理邱晨自然知道,就每天调整着自己,琢磨着清口的东西吃一些。哪怕吐了,漱漱口,仍旧会继续吃。那样难过,却强忍着恶心吃东西的样子,把秦铮看的脸都皱起来了。邱晨却因为这一番折腾,反而没了送别的郁气。
进了五月,天气热起来,似乎连人的情绪都跟着烦躁起来。
秦铮一步踏进雍王府的临波轩,也不见礼,径直走到一张藤条椅上坐了,端起面前的一盏茶一口喝了,道:“叫我来什么事?”
杨璟庸瞪了他一眼,气哼哼道:“没事就不能找你来了?你都多久没来了?天天一下朝就不见了人影,你说说你,你说说你……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哼!”
杨璟庸气得用手指点着秦铮,点了好几下,却终究没说出‘没出息的’几个字来!最后化成了一声不甘的怒哼,气咻咻地重新坐下来,别开眼不屑地再看。
这位不是没出息,而是目前的形势不允许他继续有出息!想起来就让人丧气!
秦铮神态平静地又喝了杯茶,捻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边吃边嫌弃地嘟哝了一句:“……还是我们家的乳酪杏仁酥好吃!”
杨璟庸瞪着那个人,若是目光能杀人,相信这会儿秦铮已经横尸当场了。
好一会儿,杨璟庸平复了心情,喝了口茶压了压火气,这才开口问道:“怎么,姐姐的情况还不好?”
邱晨怀孕的事情没有对外公布,但秦铮却是不会瞒着杨璟庸的,就连邱晨孕吐,他也特意跑来一趟,让主管太医院的杨璟庸淘换个止吐的方子。
秦铮一听这话,脸上带了抹苦涩,摇摇头道:“不好!唉……你不知道,我看着她吐得难受,还得强忍着吃东西,我就不敢看……原来都说生孩子是一脚阳间一脚阴间……谁知道,怀个孩子也要遭这么大罪!”
听秦铮说的苦楚,杨璟庸也没了火气,却同样茫然。他虽然有几个伺候的婢妾,但并没有子嗣,也没娶过亲,对妇人怀孕生产的事更是两眼一抹黑,跟着着急也毫无办法。
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杨璟庸才开口,却是难得的正色宽慰道:“既然穆老先生和太医们都说无妨,就不会有事,你也不要总这么苦这个脸,姐姐本来就难受,再看你这张又苦又冷的脸,岂不更难受!”
好好地宽慰话,他偏偏不能好好说,说到最后,就很是不中听了。
秦铮这会儿也没心思跟他斗嘴了,不经心地点点头,敛了神色,道:“今儿早朝上,魏、徐两系争得厉害,都想着推举自己的人前往西北平叛……”
说起此事,杨璟庸也正了神色,不屑地撇嘴道:“徐家还罢了,有个镇南侯。魏家几代都是文官,所依附的也多是低级武官,哪里有能拿的出手的人?居然也跟着争……他们真当这朝中大事如儿戏么?叛军势如破竹,已经连下七城,占了大片的疆域,而且仍旧迅速向东推进……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如此争执不休,拿不出个主张来,百姓于水火不说,等叛军做大,到时候很可能真的会倾覆了这大好江山么?”
秦铮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目光都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镇定。这一眼,就让杨璟庸的暴怒熄了不少。
重新坐回去,杨璟庸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貌似有些太不够冷静了,有些恼怒地盯着秦铮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秦铮并不理会他有些抽的质问,只沉吟着道:“原本我们准备推举魏家……如今看来,倒不如助徐家一臂之力!”
说起朝中几位成年皇子来,真正有一争之力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皇长子诚王杨璟馥,第二个自然就是皇次子雍王杨璟庸。
诚王贵在是嫡子,又是长子,依照传统的立嗣习惯,立嫡立长都是他。那些追随在他身边的官员,大都也是看好了他这一个条件,这也是魏家不惜血本地扶持他,而不是齐王杨璟郁的原因。
相比诚王,皇四子杨璟芳年纪尚幼不说,性格也相对绵软,更爱诗书文章,相对来说很是天真,对权谋之事不喜。徐家之所以跟魏家争执不休,大半的原因是对魏家挑衅和打压的反击。定南侯徐琼更是除了作战外,几乎不参与朝事,行事颇为低调,并没有传出跋扈嚣张的名声来。
杨璟庸虽说前些年一直声名不显,甚至被传病弱不堪,极少进入朝臣的视野,但自从秦铮驱逐北戎,夺下大片疆土之后,杨璟庸一连串的动作,却都影响颇深,而且可圈可点。除了仍旧跟朝臣来往不算密切外,已经算是高调地进入了朝臣的视野之中。
当然了,在夺嫡中占着主导地位的景顺帝的态度也很敏感。这些年,景顺帝几乎称得上是放任魏家徐家相争,他居中调停,平衡朝政。甚至往深了一步说,徐家其实就是景顺帝提起来制衡魏家的。
相对的,一直低调为人的杨璟庸和其外家唐家,一直声名不显,却一直平安无事,并且唐家一直占着吏部右侍郎的位子,而吏部左侍郎一直缺位,吏部尚书王铭时已经年逾七旬,虽占着个吏部尚书的位子,却几乎不怎么理事……
再看景顺帝对杨璟庸也是颇为偏爱,诚王比杨璟庸年长却一直未曾受封,一直到杨璟庸立功封王,这才连封三王……这样的封赏,不由让某些人猜测,不会是因为封次子,不得不捎带上的诚王和齐王吧?
听了秦铮之语,杨璟庸微微诧异之后,也垂眸沉思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向秦铮,眼睛里已经带了一丝轻松的笑意:“如今南疆平定,定南侯徐琼再待在那里也太逍遥了……”
秦铮微微勾了勾唇角,道:“前几日,王尚书的长孙不知从哪来得了消息,求到我府上,请穆老先生给他祖父诊病……”
杨璟庸点点头没有作声,只等着秦铮继续往下说。
“王铭时老爷子年事已高,已经有过两次小中风,此次又有中风之兆,已经下定决心告老了……”秦铮说到这里顿住,看着杨璟庸道,“吏部不必说了。户部的郑即玉是纯臣……一旦动兵,兵部就不能轻忽了。”
杨璟郁眸色一深,垂下眼去。
兵部虽说没有调动兵马的权利,却负责辎重饷银的划拨,而且,对武官一系有监察考评之权……许多低级的还没能入了皇上眼的武官,对兵部还是会比较忌惮的,那些人能不能升迁,除了战功的积累、长官的提拔外,兵部也不可得罪!
如此一来,若想动兵,掌控银米的户部反而不是最重要的,直接掌控辎重饷银划拨、影响兵将升迁功勋的兵部,才是重中之重。
可如今,让杨璟郁忌惮的是,兵部尚书隋元庆是魏家一系的人物。此人先帝时期的武状元出身,在江浙沿海打了十多年的倭寇海匪,曾经立下了赫赫战功。还是先皇后魏氏提拔与他,将其迁入兵部任左侍郎,之后又升为兵部尚书。隋元庆一直感念魏皇后的知遇之恩,从而对皇长子颇为尽心竭力,可以说是魏家阵营中的中流砥柱。
吏部尚书王铭时年逾七旬,这位兵部尚书隋元庆却还不到六十,而且因为练武出身,身体硬朗的很,若是想着等他年老致仕显然不现实。而且,这位隋尚书持家立身都比较正,不贪腐不好色……想要捉其把柄也不容易。
见杨璟庸神色沉重,秦铮搁下茶杯起身道:“你也放宽心,此人虽说身在魏系,但还算识大体,不会将朝争之事凌驾于家国大事之上……”
杨璟庸当初跟着秦铮在北疆,就是主管辎重粮草后勤,对于这个自然也清楚。
隋元庆虽说一心保诚王,在战事上基本还算持正,没有太过克扣。当然了,这也不排除当初秦铮派系不显,魏氏一直存着拉拢之心的缘故。
徐琼在西南能够大捷,因为背靠的两湖和四川,皆是鱼米富饶之地,有所凭持。到了大西北,当地收拢军饷补给根本不现实,军队打仗依靠的完全是朝廷的军饷调度,若是军饷供应不上,再好的将军,再多的兵丁,也只有饿死在荒漠戈壁上的份儿。
秦铮说完,抬脚就走。
杨璟庸突然出声道:“昨儿晚上来的军报你看了没?松江海匪作乱,抢掠数十个村庄集镇,淮州指挥同知带兵驰援,烧了海匪的船只,断了海匪的退路,围而歼之,共斩杀海匪两千余人,生擒千余人!”
秦铮转回头挑挑眉,示意杨璟庸有话快说,这些军情他怎么会不知道。
杨璟庸看着秦铮,慢慢道:“淮州指挥同知你可记得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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