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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北傻了一般站在那儿,目送司徒皇后离去,他的脑袋混乱得不能正常思考,他有好多话想问问他的父王,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如何说得出口?
难道要让他质问他的父王,问问他,为何他的娘亲只是皇后的影子?
在那个千里之外荒无人烟的大西北,他的父王因思慕当朝皇后,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妾室,不论那些妾室的出身如何卑微,他父王通通不在乎。
他父王到底是仗着天高皇帝远,朝廷追查不到,还是有什么难以释怀的原因,让他守着这种病态的执念?
韩北已无暇再去思考许多,他从心底惶恐起来,先前他嘲讽韩晔并非父王最爱的儿子,如今,连他自己也没了信心,他的梦境被击碎,再也说服不了自己相信他才是最受宠爱的儿子……他甚至怀疑,他父王之所以一大早就来这法华寺上香,还迟迟不肯离开,只因为昨夜得知司徒皇后也会来此。
韩北满心绝望地扭头看向静默的晋阳王,却发现他父王的目光还未收回,牢牢地锁在一个地方,那双眼睛暗得可怕,足以将眼前的一切吞没。
韩北眉一皱,父王因何而怒?
因司徒皇后的傲慢无礼目中无人?
皇帝后妃与外藩王爷,本就该避嫌,司徒皇后不曾做错,她恪守了一位皇后尊贵的身份。虽然,的确显得过于冷漠,可韩北一早听说这位司徒皇后的性子从来如此,连景元帝也常常拿她没有办法。
司徒皇后走后,百里婧便也出了药师塔,在宫人禁卫军的簇拥之下离去。君执想尽了办法与她亲近些,却始终近不了她十丈之内。他甚至有冲动想拿出那封他老丈人亲笔写的允婚书,给他的妻瞧瞧,然后直接将她摁到墙上吻,告诉她什么是登徒子耍流氓,告诉她,他是她夫君!
忍得青筋都快爆裂了,还是要压下去,等待着那个传说最佳时机的到来,等待着他可以将那份婚书公告天下,让她想躲都躲不了,只能乖乖嫁他为后!
眼看他的妻浩浩荡荡地走了,他们西秦的使者却再不敢亦步亦趋地跟着,已经被嫌弃直勾勾色迷迷了,他们只能守着那两盆被唾弃的山茶花,看着镜子般的放生池。
注意力一松懈,君执这下子总算注意到放生池的水结了冰,他蹙着眉看着露出冰面的一株株枯荷,觉得异常不痛快。
他和他的妻曾牵着手一起放生过一条锦鲤,现在放生池封冻了,锦鲤死了怎么办?
男人的暴躁写在脸上,聂子陵他们谁也闹不清该怎么办,只知晓一日荣昌公主不嫁入大秦,他们便一日别想有好日子过,聂子陵连连朝桂九使眼色。
伴君如伴虎,在外时日一久,也就没了聂家薄家之分,都想着任何讨好同一个主子。桂九心领神会,只得把话儿往他主子最感兴趣的事情上岔:“主子,边境的几十万人马已迫不及待,不用担心东兴皇帝不买账,您与婧公主的婚事那是板上钉钉,敲定了!哦,您刚才不是问婧公主身子如何了吗?孔雀今儿回来,不如让她潜入大兴皇宫替婧公主瞧瞧?”
果然,前一刻还暴躁不已的男人脸色立刻缓和,虽然换上了另一种焦虑,却没了吃人般的冷凝气场,他简短而直白地说道:“走,回去!”
……
百里婧才同司徒皇后下了凤撵,就见父皇身边的高公公候在那儿。
高贤似乎专程等着她们,待她们下了轿,忙上前来给她们请安,随后脸色为难地对司徒皇后道:“娘娘,陛下请您去一趟紫宸殿。”
百里婧虽然不明白为何近日父皇母后之间热络了许多,作为女儿,她心里自然希望他们关系更为和睦,她不愿再想起在母后脸上瞧见的那个巴掌印……
因此,听到高贤这么说,而司徒皇后没有反应,百里婧便上前挽住了司徒皇后的胳膊,笑道:“母后,快传午膳了,您不如过去陪父皇一同用膳吧?”
司徒皇后平日若是下了何种决定,断不会再听人劝,然而,她听完百里婧的建议,居然侧头看了看她,接着冲她淡淡一笑,再没冷言冷语,只道:“也好。”
百里婧心里一暖,开心地展颜而笑。
一回到宫里,百里婧便无事可做,想起母后一到冬日旧伤便会复发,她抬脚往未央宫去,想问问那些宫女太监们入冬以来母后是否又犯了旧疾。
天灰得像破了个洞,走到半道上,竟下起了雪。百里婧从小生于江南长于江南,雪并非每年都可遇上,以至于盼着下雪竟成了心头一桩乐事。
她驻足停留,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每一朵都是六瓣,不多不少,一触,便立即融化在她的掌心之中。
“公主,下雪了,奴婢去拿伞!”
“降雪,路滑,奴才们去抬个轻便的轿子来!”
太监宫女们慌得四散而去,百里婧也不理,她走得快,身后仅剩的几个宫女也被她甩得远远的,跟不上她。
雪下大了,万物都静了下来,未央宫从未有过的森冷,百里婧听见前面两个宫女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皇后娘娘这是去哪儿了?那个人醒了,又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多白饭,真可怜,连菜都不吃一口,也不知他如何下咽的?”
“啧啧,年纪轻轻的,浑身是伤,若非救得及时,怕是连命都没了,皇后娘娘对他紧张成这样,没醒的时候亲自喂药喂饭,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
“嘘,小声点儿,小心隔墙有耳,被人听见了我们可都要杀头的!”
两个宫女忽然谨慎地回头看去,百里婧不知为什么本能地蹲下身子,躲在了一座灯柱后面,她的心里疑惑重重——
她们刚才说什么?
母后在未央宫中藏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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