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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有对比心理的,一旁的狼窝沟人也不例外。他们一开始看到,吴毅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眉开眼笑,心里都捏把汗。这会儿,看到他挥斧劈柴的熟练劲,算是长嘘一口气!觉得这自称叫吴毅的娃,既不疯也不傻,看样子还是个勤快的农家娃!今后过日子,指定不下于孟家那东北军伤兵林道成!他们的感觉,很快就得到验证。吴毅劈着柴火,觉得斧子忒钝,想找块磨石磨一磨,却瞥见堆放工具的角落,似乎有根双管枪筒子。小心地搬开屋角杂物,扯出来一看,居然真是根古董级并联式双管猎枪。虽然木托没了,还有些上锈,但掰看看,开机巢还是好好的。重新卡上,分别试试左右两个扳机,纹丝不动,心知是卡笋问题。自己那个号称无所不知的网络世界,尚且有不少人以为双管猎枪就是体育用枪,或是雷明顿、温切斯特等大公司战后研制的狙击类用枪。殊不知,双管或单管猎枪,早在后装枪发展伊始,就已是欧美各国大量流行的民用枪支。有点实力的家族,多半会依据自己的需要,制作合适的样式。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积贫积弱的中国是洋人的天堂,更是有“万国武器试验场”的尴尬之称。各类枪支出现在冀东这样的民间枪库,并不稀罕。号称拥有民间枪支二十余万的冀东,要是没有这类古董枪,那才是怪事!比如现在看到的这支古董,既没有铭文标明生产厂家,也没有什么特殊标记。兴许就是哪位兴致勃发的洋人带到中国来,又为某个有兴致的国人所得的、寻常的枪支而已!真要犯考古癖,也没招!谁也不清楚那位洋人,属于哪国、哪个有能力弄这么杆枪的家族。除非,能找到那不知所终的断枪托,说不定上头烙有某个鬼佬家族印记、铭文。不过也别抱太大希望,因为咱们自个就有个鲜活的例子:毛瑟驳壳枪舶来中国之后,深受饱尝战乱之苦的百姓欢迎,足可以假乱真的山寨货不老少。有个令人笑不起来的笑话说,不少人家将其视为传家宝。老人临去世时,往往郑重其事地将老毛瑟请出,千叮咛万嘱咐地转交下一代,才安心闭眼。毛瑟驳壳枪在中国百姓眼中的地位,由这个笑话可见一斑。有财有势、有门路的,自是购买德国佬的原厂货。稍次那么些的,弄来咱们国内各厂仿制品。再次些的,请来咱们模仿能力不错的民间工匠,自己开炉叮叮当当地手工制作山寨货。于是良莠不齐的毛瑟系列,令人眼花缭乱地出现。一些铭文标识齐全的,你要以为就是原厂货、大厂货,那可就错得离谱喽!咱们那些民间能工巧匠们,为了显示其手艺精湛,依样画葫芦地把样枪的每一个细节,都惟妙惟肖地刻画上,不是什么秘密。验证是否原厂货,或是国内各大兵工厂精良制作,往往只有开枪射击之后,才能见分晓。毛瑟枪如此,谁又能保证这古董猎枪不类似?放在自己时代,确实没那闲心琢磨、摆弄古董枪,可这眼下这境地嘛,有聊胜于无。只是枪托损坏、扳机卡死,修修不是难事!“叔,你们咋放着这枪不用呢?嘿,不就是枪托子没了,扳机扣不动嘛!”想得通透,却还是有点纳闷。按理说,这种电影《老枪》里头演绎的古董枪,该是老早就随着传教士和洋人出现在冀东了,狼窝沟人居然不识货?难道找个修枪匠捣鼓一下,也不曾想过?“哦,你说这枪啊?年前满天星、响三省他们两伙胡子火拼,俺跟你王大伯跑去给他们收尸。咳,去晚喽,啥也没有啦,就捡了这么杆火枪筒子……“俺们寻摸着,别个都不要,指定不是好玩意。弄回来等凑够钱请个修枪匠弄两杆火枪,一人一杆……”杜四成吧嗒着烟锅子,有些不以为意。那两伙土匪火拼后,也不知道是哪方胜了。逞凶斗狠过后的场地,比捡漏儿捡过的还干净。这管怪模怪样的枪,还是在边上一个草窝子里绊了他一脚,才引起注意的。先入为主地以为,这不过是杆没用废弃的破枪。“嘿嘿!叔啊!幸好你没弄成火枪!有没有把子弹壳啥的,捡些回来?”听完乐了,没有被送到废品收购站之类地方去,叮叮当当整成锄头什么的,算是老枪的福分!“有,有,俺觉着这玩意没啥大用的,倒是挂一块的玩意儿怪稀罕,都留着呢!俺这就找找……”杜四成应着,转身在另一旁墙角杂物堆掏了好一会儿。还真弄出根塞着猎枪弹、带着铁盒的牛皮腰带,拿着问:“是不是这玩意儿?”“对,就是它们!呵,这是双管猎枪,可不是俺们那装黑硝的鸟铳,洋玩意呢!”拿过腰带略微查看,单是复装好的就有三十多发。而扁铁盒里的空壳还有十来个,发射药两包、铅子一包。从铅子有大小两种规格,而复装好的子弹,又以大铅子封口的样式看,有些主弹丸兼带散弹的意味。“啥?洋玩意?嗤,俺咋觉得就是两枪筒子凑凑,凑成个怪模样的……”也许是听到“猎枪”两字,杜四成有些不屑地咂咂嘴。觉得这破枪再怎么洋,也指定洋不过孟家女婿那杆钢枪。吴毅清楚老人的攀比心理,也不多说。事实胜于雄辩不是?拿上枪掏出什锦包内的十字锥,拧开木托与枪管连接的螺栓,去掉只剩一小茬的残木托。再到柴垛上,找了块没什么枝桠、节疤的刺槐。先用斧子劈削成枪托粗坯,再拿着比划比划长短,才锯去多余部分。村子小,老少都围着看,想瞧瞧这娃,咋把两根凑一块的破枪筒子,捣鼓成“洋枪”。王家、杜家哥几个,自然成为好下手。被派上“粗活”——拿瓷片将木托刮得细腻,省得握枪时扎手。拆开机巢,卸下零件仔细看看,吴毅暗喊无语!里头挂卡击锤的阻铁凸笋,被厚实的尘垢堵得严严实实的。任你怎么拗动后托,挂卡的连杆只空自来回拖动,能挂上击锤?多少年头没有清理过,又有多少使用者自以为聪明地过量灌注枪油?只有抓来历任“枪主”,挨个过堂审问才晓得!当然,还得保证这些枪主们,还全都活着。否则,就是派出世间以瞎纠缠闻名的网络无脑人士、咱们民族特产的茅坑“文化人”,“两强”联袂出动去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先用小扁锉来回磨去陈年积垢,现出凸笋部位轮廓。再用细细的尖锥,钻鞋底般镂去堵塞传动孔隙中的沙尘、油污混合物,慢慢地将各个部件恢复原貌。随后取出扁铁盒内的枪油壶,拿块破布沾点薄薄地抹上。组装上了试试,咔嗒、咔嗒地脆响的,压根就不像是有毛病的破枪。心里头不禁感慨:“不少好枪,就是这样被耗掉的!等咱组织起队伍,不好好拆解保养枪炮的,咱不抡死他们才怪!”处理罢机巢,取下插在两管中间的通条,缠上布条沾点枪油,不停地旋转着捅刷。经年积尘一扫而光,灰暗的枪膛登时亮闪闪的,足见制枪用的钢材有够好的!也不管那哥几个还没完成木托打磨,拿了过来用匕首削出连接的细颈,小心地试着粗细,卡入空腔。不断调整角度,用小钻杆穿好孔,将螺栓重新固定好。“瞧,这枪是这样的!”用了大半天,残枪又完整地展现威风,得意地拿着它展示。“吴兄弟,别是蹲坐菩萨笑眯眯,有模有样开不了腔(枪)吧?”王家老大王福旺两眼发绿,却又不无担心地拢着袖子问。到底如何,只能由老枪自己来回答。取了两颗子弹,塞进膛内,轻轻扣上后托,朝大家笑笑。缓缓举枪,瞄着茅屋对面树丫上的鸟巢,食指轻轻扣下右边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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