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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孝孺的心里,皇上是受过儒家教育的人,根本不可能逃脱儒家的思想禁锢,就算是强势如太祖皇帝又如何,不是照样需要按照立长立嫡的传统继续下去吗?否则也不会有当今皇上的现在。

而当今圣上也不会破除这个规律,他就算是对太子不满,就算是觉得太子不是继承大统的人选,但是为了大明的千秋万代,也会按照游戏规则继续下去,否则怎么规范皇位的继承,太祖皇帝不敢破坏这个规则,当今圣上也不会的。

正因为有这种想法,方孝孺此时才将怎么对付智光和尚作为首先的要务,因为他根本不担心太子的地位问题。

但是正当方孝孺准备布置对付智光和尚的时候,大明上下传出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太子妃有身孕了,太子要有后了。

这个消息无论对那一方,都是一个剧烈的冲击,而方孝孺在欣慰太子地位更加稳固的同时,也对那个智光产生了深深的忌惮。将其铲除的心思也更加坚定了,这个和尚不简单,要是继续留在太子身边,自己在世时还可以和其对抗,一旦自己老去,恐怕太子登基后,无人可以超过这个和尚的尊崇,大明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崇道抑佛的政策也会随之改变,那么在佛教的报复之下,不知道有多少道教的人会受到株连。

对于宗教的事情方孝孺并不感兴趣,但是对于自己的地位问题,他就不能不正确对待了,在方孝孺下决心的同时,京师的朱标会怎么想呢?

五月十八日之后,陕西都司徐辉祖、提刑按察使张亮、西北军镇总督楚越、以及秦王府长史杨镇等奉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

几天前还颇有凉意的南京忽然暴热起来,这几位封疆大吏在府中或者驿站里汗流浃背又累又乏,但各人的心里都惴惴不安地猜测着皇上突然召见他们的原因。几乎都思虑到十有***是皇上垂询重大问题,他们排除了因许多日常军事、政务被召见的可能性,都想到是最近风声最劲的西北勇王之事。

特别是徐辉祖、楚越认为,这期间关于勇王朱棣的流言蜚语,是影响皇上最近决策的主要原因之一。传言是这样的:

朱棣在中亚一带的战事十分顺利,用分化的办法,离间了奥斯曼帝国的几个王子和其君主之间的关系。然后逐个击破,基本上将奥斯曼帝国瓦解了,就算是留下部分的参与,短时间内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朱棣也是损兵折将,本来应该驻军整肃的,可是不知道朱棣吃错了什么药,也不知道朱棣有什么目的,竟然在安哥拉附近开始聚拢人马,但是好像又不是继续围剿奥斯曼帝国的残余,或者是进攻拜占庭帝国的打算。

而且据一些威尼斯来的商人声称,朱棣因为大明国内的储君问题十分担忧,也很担心没有稳定的后方,所以准备给大明皇帝施加一定的压力,不排除会挥师东进,以逼迫皇帝快速下定决心。

这些传言,连徐辉祖他们自己也并不知其究竟,将信将疑,也以为未必是空穴来风,那些商贾们的消息灵通着呢。但是他们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召见他们进京,难道要对朱棣进行防范吗?但是在他们进京之前,二皇子仍旧在陕西对于供应朱棣的军需进行调度,皇上也没有明令阻止,而且五月初才为朱棣运去一年之中最大的军需筹备,看着有点不像啊。

而且,这些和秦王府长史还有提刑按察使张亮有什么关系呢?军政分家,他们都是各属于藩王和刑事的范畴。

但是蛇有蛇路,鳖有鳖路,螃蟹有斜路。不到两天,这几位大臣通过各自的途径打听到皇上召他们晋京的意旨:竟然是审查二皇子的军需账目之事,朝中御史们有人上了密折,举报二皇子包庇贪墨之人,暗中侵吞送往西北朱棣之处的军需,皇上震怒,要亲自动问。

徐辉祖、楚越闻讯大惊,提刑按察使张亮则处之泰然。杨镇作好如实奏明真相的准备,同时心里都想,难道皇上是准备拿二皇子开刀吗?

说一句实话,西北最近就是不太平,不但有地方的军政长官,还有一个实权的藩王朱有炖,有一个代天巡狩的二皇子朱允炆,更有一个在西北待了二十余年的徐辉祖,几方的权力已经有些重叠了。

这种情况下,对于有一些官员已经不知道该听谁的号令,但是在徐辉祖等人的号召下,也正在往二皇子一系之中靠拢,难道皇上害怕陕西成为二皇子的天下,所以将他们召回,防止二皇子的坐大,或者是为二皇子的这次军需短少风波做替罪羊吗?

在一片惊涛骇浪中,杨镇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秘密的被召至驸马府,请他去的,正是大长公主的驸马梅殷。

与此同时,徐辉祖回到了自己很久没有回到的魏国公府邸之中,徐家的魏国公府位于南城大功坊内,因徐达死后追封中山王,京师百姓亦通称其为中山王府。

这一日中山王府前的徐府街上鼓乐齐鸣,刻着太祖御笔亲书“大功”二字的牌坊下,世袭魏国公徐辉祖终于算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宅院。这时,徐增寿一直在朱棣麾下效命,而魏国公府中,只留下参谋部佥事徐膺绪与徐家的三小姐徐妙儿,一起迎接哥哥的归来。

当初徐妙儿和徐增寿两人支持朱棣,而徐膺绪保持一定的中立,所以在事态稳定后,徐增寿被遣往勇王朱棣的麾下效力,帮助其节制三万余的北平汉军,徐膺绪一直在参谋部作为闲职出仕。而徐妙儿进宫为女史,一直进七年了,才得以皇帝恩典,遣出宫外嫁人,但徐妙儿此时已经心灰意冷,一直没有出嫁,在家里幽居,因为在宫内呆过,所以很多人不敢擅自上门提亲,再加上朱标并未赐婚,也没有任何的暗示,是以徐妙儿一直安稳到现在。

方过己时,徐辉祖便已远远行来。头戴乌纱折上巾、身穿红色盘领窄袖袍,标准的公爵常服打扮。长子徐明旭跟蹑其后。待车舆停下,徐膺绪稳重,徐妙儿沉静,两人便欲行礼,徐辉祖伸手虚为一托,随即笑道:“弟弟妹妹何必兴师动众,倒让为兄觉得生份了!”

徐妙儿却并未领情,只是淡淡说道:“兄长为国效力,久出不归,我们身为徐家之人,虽是亲兄弟妹,却也要以家主之礼迎接的。”说完也不等回话,直接行了参见家主之礼。

徐辉祖微微一愣。自己虽然在西安城内为官,但是却三两年也回家一次,但是没有见过妹妹这么生疏过,难道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心里这样想着,但是进府后,徐辉祖并未入主厅,而是直奔徐家家庙而去。在那里,他以家主的身份,恭恭敬敬的向父母的神主行了一跪三叩之礼,徐明旭也跟着一阵跪拜。待行完礼,一行人才返回主厅。

待回主厅坐下,徐辉祖又堆起满脸笑容,对弟弟妹妹嘘寒问暖。借着这个机会,对妹妹为什么是这种态度旁敲侧击一番;可此刻徐妙儿尽拣着亲情话题相叙,徐辉祖虽心中有结,但也不好强言。过了好一阵,见时辰已差不多,徐膺绪起身笑道:“饭菜现已备好,还请大哥移步!”众人经他一说,才发觉时候不早,便一起向餐厅走去。

处处透着蹊跷,杨镇进入了驸马府内,徐辉祖回到了魏国公府,而陕西按察司按察使张亮却进入了太常寺卿解纶的府邸之中,他本来是想找解缙的,但是却早在邸报中知道了解缙被禁足的事情,他只有先找到了解纶了解一部分情况。

谁料这位太常寺卿矢口不谈任何敏感的事情,环顾左右而言他,兴致勃勃地向张亮描述自己过大寿的情形,又带他游逛后园竹林,听唱小曲……张亮一再询教解纶,皇上宣召的圣意究竟何在?解纶也只扑朔迷离地说,皇上召见封疆大吏乃常有之例。朝中复杂,各怀深意,凡事不必锋芒毕露,且自揣度情形,模棱两可,方可自保无虞。解纶的这番话,分明是暗示他对传言要警惕言行,静观动静。张亮以按察使的身份当然粗中有细,心领神会了。

从这些小动作中,很多知道内情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次皇帝召见的诸人中,竟然包涵着各个皇子的势力范畴,皇帝到底在想着什么呢?事情的根源在那里呢?

这就要从按察司今年三月间遇到的一桩案子说起了。三月初,江南已是桃红柳绿,春意盎然,地处西北边陲的凉州城却难能察出春天来临的迹象。

一连刮了几天西北风,沙尘蔽空,一片迷茫,凉州城街上的行人瑟缩着脖子,诅咒着扑面阵阵鞭劈的风沙。横在城北的三岔河,翻滚着褐黄色的挟着泥沙的浊浪。夜里息了风,天空没有片云,朝阳冉冉升起,岸畔的柳林在艳丽的朝晖中寒怯怯的舒展着腰肢,一点点,一条条,一片片吐出的新绿,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迟来的春色。成群的麻雀在柳林中喋喋不休地聒噪着,偶尔有几只离群飞去,扑向城门北边的河桥,啄食着散落在桥上的谷粒……。

辰时左右,桥头的铁栅门前人头攒动,一片喧嚷,牛车、马车、手推车,互相抢道,肩挑手提背驮的你推我揉,粗声大气地吼骂着、怪腔怪调地尖叫着,凉州海关的数十个役吏手执刀棒,向着拥挤的人群大声呵斥着商贾排好队,好接受依次的查验!

因为每年的春季,正是商贾们拥挤的时候,大明虽然鼓励商业,但限于西北的天气,整个冬季几乎很少会有商贾在大漠或者草原之***现,都受不了西北严寒的天气和肆虐的风沙,所以冬季基本上都是等待的时间,然后从三月之后,大家在开始西行经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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