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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云的嗓子里干干的,喉结滚了滚,哑声道:“丫头,上车吧。”
众人登车上马。
夏侯云脚下轻飘飘的,身子轻飘飘的,迷迷糊糊坐到了栗色宝马的背上。
易青:“今日天色已晚,少不得露宿,村西山里头有猎户小憩的木屋,公子不妨落一落脚。”
夏侯云望了望面容苍白的穆雪,道:“就听先生安排。”
马车粼粼,快速离开祝家庄。
夏侯云吹起了笳。
深沉委婉的乐声,如涓涓汤泉,缓缓流过穆雪发硬发木的心,暖暖的,直令她泫然欲泣。撩开车帘,她朝夏侯云看过去。
那个善良又张扬的漂亮少年,已长成英俊青年,冷漠中不失温情,沉静中隐着忧郁,那双眼那么深,深不可测,既不同于父亲如云的高昂,也不同于张寒如月的俊逸,——他像风,仿佛草木山川皆向他俯首,他像鹰,仿佛大地生灵皆在他脚下!
北上,合适吗?抛开秦夏敌对,北上比西去前路明朗。然而,北夏二十万骑兵折于北方军团,父亲给了他一顿棍子一支箭,这国仇私恨,他能放下吗?她的身体里流淌着穆家人的血!
穆雪的手指轻摩自己的嘴唇。
没错,他是夏侯云,是北夏的太子,他也是那个于她有一饭一水之恩的少年,是那个借着重伤骗吃骗喝骗照顾,饶舌轻狂又不失纯真的少年。
往事如烟云,烟消云散,相逢何必曾相识。
夜静山空,风过林木,籁然有声,星月从树梢漏下点点光辉,树影斑驳。
银甲卫围着火堆搭起轻便的帐篷。
木屋里,一灯如豆。
地上铺了毡毯,夏侯云和穆雪隔着矮小的木几相对而坐。木几上摆放着粗陶的水罐水碗。
“你想好了?”夏侯云小心问道。
穆雪:“想好了。”做熟,不做生吧。
“不后悔?”夏侯云欣欣然。
“追杀我的人说,皇长子死,穆氏全族死,我信皇帝陛下已经归天,不信有诏书令皇长子自尽、穆氏全族殉葬。我父乃一品大将军,掌北方军团,与皇长子有师徒之情,我兄乃京畿二品骠骑将军,与皇长子有兄弟之义,还有我那最是沉静又桀骜的母亲,他们,哪一个都不会在一份突如其来的灭族御诏前引颈就戮,其间秘辛,我尚未知。而咸阳之变,谁得利便是谁操纵。”穆雪低眉看着指间的绿玉指环,“灭门之仇,不死不休,在等待报仇雪恨的日子里,能有一件事可做,人不会那么痛。”
王位之争,流血流泪,虽有宗法,然被废的太子数不其数,废太子,生不如死。她不知也罢,知了,总不得看着他被拉下太子位,她欠他一份恩。
穆雪也没去想,那恩,她已经还过了。
“哦!”做他的门客,竟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无聊事么!在她眼里,他是个吃了没味扔了可惜的鸡骨头!
夏侯云愤愤然,打个哈哈:“也没错。不管怎样,阿雪,我谢谢你。依我说,你选我就对了,西戎王的庶子,我见过,比我,差远了。”
穆雪:“皇帝陛下十年东征,一统天下,创不世伟业。你——为什么有那样的想法?”
沉默许久,夏侯云深如古井的眼睛,似被投下一粒石子,生出了片片涟漪,他说:
“我们北夏,与你们南秦,本是一脉相承,同宗同源,自先祖夏后氏淳维不得不由中原迁居北方,迄今已过千年,北夏时大时小,大草原上一百多个城村部族,各有君侯,各自散居,经常别散分离。秦夏古山大战以后,北夏百姓生活十分艰苦,更有悍邻虎视眈眈,强大的东夷,繁盛的西戎,北有熊氏五部,南有大小胡王。望着高天上飞翔的雄鹰,我有了我的梦想,秦国在南,我要成为北夏的王,我要建立一个统一的北夏王朝,我要像你们的正元皇帝威加四海一样,马踏秦北的万里山川!”
穆雪僵木的表情破功了,吃惊地望着夏侯云,他的目光冷静而坚定,神色虔诚而坚定,这种坚定,使他看起来冷峻,刚毅,而英姿勃发!当年赖皮觍脸的顽劣不羁,再不见分毫!
穆雪咳了两声:“你这想法,可真是做梦来的,很有点儿惊天。如果,穷你一生,都走在这条注定不得平坦的路上,看不到尽头,你怎么办?”
“这样的路,注定不平坦,也注定光芒万丈,为梦想努力,一生不悔。”夏侯云肃然道。
穆雪:“有梦想,也就有动力。你要走的这条路,一开始就荆棘丛生,只有动力,没有能力,梦想便是水月镜花。”
“你是觉得我志大才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夏侯云觉得被羞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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