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鸢尾花之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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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卡特斯托菲叹了口气，“别觉得魔导技术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东西，这不是某种特别的技术，而是魔法、炼金术、锻造工艺融合在一起，从而升华而出的全新产物。也就是说，如果你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魔操士，在此之前，你还得是一名优秀的魔法使、独当一面的炼金师，甚至是手艺精湛的工匠了。”

“这些我基本上都有了解。”蕾布莉安歪歪头，卡特斯托菲所说的东西，她在伊恩斯给她的笔记上都看到过，她也知道想要同时达到这些条件有多么困难。

“这根「新月挽歌」（Crest?Elegy），是我从进入圣都灵魔导学院以来，钻研魔导技术十八年才能够制作出的作品，我对魔导技术的思考，基本上都融入到这根魔导杖里了。”卡特斯托菲拿出随身携带的清洁手帕，擦拭着那根漆黑的魔导杖，眼睛中流泻而出的温柔目光，仿佛母亲凝望着新生的婴儿。

“从刚才的魔法来看，你确实是一名颇有天赋的魔法使吧，但是，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想要研究魔导技术，时间的沉淀是必要的。如果你真的对这方面有所执着的话，就先去圣都灵魔导学院读个四五年的书再说。”

“一、二、三、四……卡特斯托菲小姐，你已经二十七岁了啊。”蕾布莉安掰着手指头数道。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抱歉，请别介意，我只是有点在意罢了。”蕾布莉安笑着摆摆手，随后清了清喉咙，一脸正经。

“卡特斯托菲小姐，你说的情况，我从另一位受人尊敬的魔法使口中也听到过类似的话语。我当然没把魔导技术想成那种随便就能精通的技术，不论是魔法还是炼金术，我都还只是处于入门阶段而已，更别提复杂的魔导科技，说实话，现在的我连它的全貌都还没了解。”

“但是！”蕾布莉安坚定了语气，“我想学习魔导技术，只有这点我是认真的，我有着不得不去学习它、精通它的理由，不管是五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生，我都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总觉得你一副要拜师的气势呢。”卡特斯托菲盯着豪言壮语完毕的蕾布莉安，缓缓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我还没这个打算……话说不听人说话的是你才对吧？”

“算了算了，”卡特斯托菲“噗噗”地笑了两声，“不过你确实很认真呢，看来王国人也不都是一群老古董。”

“不过如果你真要拜师的话，最好还是别来找我。”卡特斯托菲淡淡地说，“像你这样那么有天分的魔法使，最好的老师应该还是那位达莉娅·德·劳伦斯才对。”

“唉？为什么这么说？”虽然卡特斯托菲自己承认和达莉娅有所差距，但毕竟是曾今能够齐名的人物，不应该如此贬低自己才对。

“确实，我所制造的魔导兵装，在全帝国范围内也算得上顶尖，但是，魔导科技并不是一项用于制造「武器」的技术，这一点希望你能牢记。”

“那是什么意思？”听到她这么说，蕾布莉安似乎有点隐隐地猜到了。

不论是魔法使还是剑士，魔导兵装给其带来的强大增益是毋庸置疑的，或许有一天，人类能通过这种方式突破自己对术式适应性的限制，从而在魔法上追上高等的智慧种族。

那么，究极的魔导器便是能强化魔法到极限的增幅器么？不，魔导科技进化到最后的形态，必然不是面目狰狞的战争用具。

关于那一点，蕾布莉安应该已经见识过了才对。

从那座幽闭的城堡上发现的小小人形，银发赤瞳，外表看起来与人类无异的少女。

艾蕾，或是说「素体」，才是魔导科技最终的产物。而那位塞勒姆·梅菲斯托费勒斯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达到了那个境界。

“魔导技术在某种意义上，说是脱胎于炼金术——这一伴随着魔法而诞生的技术也不为过。克洛法斯特，你应该听说过炼金术里的「自动人偶」吧？”

“嗯，那是一种基于人类所制造的人偶，虽然能做出一定的自主行动，但没有属于自己的心智，只能听从主人的命令行事。”

“没错，这是炼金术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据说现在也有人用它来代替家里的女仆与佣人，虽然能进行简单的劳动，但说到底也只是一种「工具」罢了。”

“但炼金术追求的不只是简单的人偶，这项技术的最终目的，是「凭空创造生命」，也就是制造出所谓的「人造人」（Homunculus）。”

“Homunculus……拥有灵魂的人工产物，但是，这项技术直到现在也只是空谈吧，事实上，不论是哪个时代的炼金术师，连所谓人的「躯壳」都没能做出来。”

“对，不仅是遥远的空中楼阁，而且，魔法评议会还禁止关于灵魂的研究，也就变相对这项技术的发展下了死告。”

“……”关于那条禁令，蕾布莉安最为清楚不过，如果不是因为魔法评议会的规定，夏尔芙也不至于与她刀剑相向。

“困扰炼金术师的关键点有两个，第一是，他们无法为人造身体提供持久、稳定的动力来源，就算想要模仿人类自然的代谢系统，他们也无从选取相应的材料，总而言之，就是「缺乏恒久的能源」。”卡特斯托菲竖起两根手指，“第二则就简单了，他们不知道怎么让灵魂自然而然地产生，如果说前一点还是有理论上的解决办法的话，第二点便是真正的无从下手，就连一本哪怕是胡诌的古籍也找不出来呢。”

“不过我刚才也说过了吧，魔导技术是炼金术的进化，自然，它也一贯继承了炼金术的夙愿。你应该有看到那座巨大的芙兰格顿之眼吧？”

“嗯，听说它能够为整座城市提供能源？”

“没错，那就是「万用魔素炉」，迄今为止最为接近「永恒」的能源，也是帝国研究的主要方向所在。说到底，魔导兵装也不过是这条路上的附带产物罢了，「能量的运用方式」，这才是带动人类进步的根源。也是因为这个，魔导兵装的形式也不只单纯停留在刀枪剑戟之类的冷兵器，而是以更为综合和崭新的形式出现。”

“能源么……，确实，这和魔法不一样，是所有人都能够利用的东西吧。不过，最为接近是指，它也不是永恒的是么？”

“如果是的话，那么炼金术的终极夙愿达成的进度就有百分之五十了，哪有那么容易。”

“也是呢……”

其实已经达到百分之五十了，蕾布莉安能肯定，艾蕾体内的「永动魔素炉」便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恒久能源。

人造人……蕾布莉安咀嚼着这个词根。

想要制造人工的生命，这对炼金术师、对人类而言又有怎样的意义？

如果说是想要像蕾布莉安一样，挽回已经逝去的生命的话，那也不必知晓如何去创造灵魂，只需制造「躯体」便已足够。

抑或这是人类的本能，就像飞蛾永远追逐着的光明，那是人类不由自主想要去达成的愿望。但是，魔法评议会却又禁止对灵魂的探究，与这份执念背道而驰。

那背后的缘由又出于什么，蕾布莉安想不通。天生异能给予了她卓越的术式解析力，却不能让她解读人类的心。

“嘛，话题有些扯远了，总之希望这些话对你的学习有所帮助……大概也没什么用吧。”卡特斯托菲挠挠头，疑惑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蕾布莉安。

“不，卡特斯托菲小姐的话让我受益匪浅，不枉我来这一趟呢。”

“‘小姐’之类的敬称就免了，直接叫我卡特斯托菲就行，如果你觉得不妥的话，叫我的姓巴里耶也行。”卡特斯托菲将蕾布莉安带回工坊内，“你还有什么事没有？”

“啊，有有。”蕾布莉安指了指她手里捧着的魔导杖，“我改主意了，这个可以卖给我么？”

虽然蕾布莉安之前只是想单纯解析一下这里魔导器的结构，但「新月挽歌」的强度超乎他的想象太多，所以她才改变自己的心思，因为她判断其具有重复解析的价值。

哪怕不是给自己使用，如果把它带给伊恩斯的话，对她的研究应该也会有不少帮助。

“不，我才不卖。”

“咦！刚才你不还嫌我不买东西吗？”蕾布莉安傻眼，“钱的话我有，可以开支票给你。”之前蕾布莉安向夏尔芙要了一大堆空白支票，反正用的是爱丽榭家族的赞助，户头写它的名字就行了。

“不是，这是非卖品。”卡特斯托菲把那根魔导杖重新放回柜台下方，锁好。“毕竟是我现在能做出的最高杰作，怎么可能会轻易卖给你。”

“但是上次你明明把剑卖给了夏尔芙……”

“那是看在她会仔细保养那把剑的份上，毕竟那孩子看起来就像这种人呢。”卡特斯托菲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从后边推着蕾布莉安的肩膀。“但你不行。”

“怎么这样……我也是……”

“好！本店现在暂时打烊，还请客官下次再来！”卡特斯托菲板着脸把蕾布莉安一把推出门外，在门板中间挂上「Closed」的标志后，便“咣当”一声把门关上。

“骗人……的吧？”蕾布莉安看着那道紧闭的门扉，嘴角抽搐。

莫名觉得很不爽。

“真是……为什么不信任我嘛……是因为把她后院炸了个洞吗？”蕾布莉安倒在招待所的床上，心里依旧闷闷不乐。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夏尔芙和艾蕾都去看今天的比赛了。

“越来越想要了……这算某种病态心理么？”蕾布莉安抱着被子滚来滚去，来平定自己内心躁动的欲望。

“下次拜托夏尔芙去买……不，应该也行不通吧。”

在蕾布莉安想着有的没的的时候，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

“艾蕾，夏尔芙，你们回来了啊。”

门外站着的是熟悉的人影，夏尔芙牵着艾蕾的手走进房间。

“蕾布莉安？你回来的真早，要办的事已经办完了吗？”夏尔芙看到蕾布莉安，随口问道。

“算是吧，也不排除还要去一次的可能性……艾蕾，你怎么了？”注意到艾蕾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脸颊鼓鼓的，与被卡特斯托菲扔出门外的蕾布莉安别无二致。

生气了。

蕾布莉安如此判断道。

“夏尔芙，艾蕾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蕾布莉安问道，只是单纯的看比赛的话，应该不至于有这种反应才对……蕾布莉安也说不准。

“是呢，蕾布莉安没去看比赛，不知道也正常。”夏尔芙叹了口气，切换到严肃的口吻。

“诺爱儿他们输了。”她如此说道。

“输了？”蕾布莉安有些吃惊，她理解了艾蕾之所以会不开心的原因，诺爱儿是除了她和夏尔芙之外艾蕾最亲近的人，艾蕾自然希望她和夏洛特能够赢下比赛。

但是，蕾布莉安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基本上，诺爱儿与夏洛特已经是除了她和夏尔芙之外，王国最强的组合了，然而结果却是，他们连小组赛都无缘出线。

所有的小组赛到今天为止基本上已经全部结束，如果按夏尔芙所说来看，能出席八强的王国组合，也只有她们两人而已。

确实，在综合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帝国凭借先进的魔导兵装，的确能在比赛中占据优势，哪怕不是像卡特斯托菲的作品那样拥有百分百的增幅效果，这点差距已经足够敲定胜负的结果。

不过，和那位银骑士交过手的蕾布莉安知道，他不会是那种因为装备差距而轻易败下阵来的剑士。

这一点对诺爱儿也一样。

“和他们交手的，是谁？”

听到蕾布莉安的问题，夏尔芙顿了顿，随即说出了那两个名字：

“帝国代表，希卡·艾克诺斯艾萨·亚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