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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窗下的书案上,一枚白玉印章放在砚台旁,被细碎的阳光所笼罩,透出温润沁人的光泽。
深紫的花纹在其上怒放,显出收敛而又勃发的生命力,仿佛是一朵真正的名贵墨菊。
不远处,一只芊芊玉手正轻轻敲击着桌面,颇有节奏,指尖还沾了细微的墨迹,似乎是主人在出神思索着什么事情。
秦妗的手旁放着一封刚刚从城西铺子传来的密信。
城西的几座铺子是秦家的资产,也放着她安插在廉家附近的眼线,用以摸清顽固派臣子们平日的动静往来。
但没想到,这次暗探传来的竟是仓族人出没的消息。
倒是手下人机灵,瞧见有形似仓族的客人,连忙查了底子,迅速就把此事上报给了她和秦相。
戈壁荒漠上的仓族部落素来与晋朝不和,边境时有动乱,不过自从准许贸易后,已经维持了几十年的短暂和平。
这样的和平,让大多数晋朝人都忘却了仓族部落曾经所带来的威胁性。
动辄屠城的蛮夷之辈,哪会甘愿一直匍匐在中原的脚下?
不过,这里可是大晋的京都,乔装打扮的仓族人究竟怎么混进城内的?
又是作何图谋?
事情繁多,又是状况频出,秦妗想得头痛,还没换去上午赴宴时的衣裙,便索性又拿起密信,往后院书房走去。
“父亲,你在里面吗?”
她轻轻叩响了门,却没听见回应。
“父亲?”
按理来说,退朝后,秦相便会一直待在书房里处理事务才对。
秦妗有些犹疑,谨慎地推开了房门,悄声向里间走去。
穿过木雕屏风,她这才看见秦相,原来是倚着椅子睡了过去。
秦妗松了口气,揉了揉额角:“父亲,醒醒,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听见她的声音从几步外传来,秦相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布满了血丝,显得既苍老又疲惫:“不知不觉睡着了——妗儿,你来做什么?”
她将信放在桌上,皱眉说道:“仓族人怕是有探子进城了。”
“唔,不过是几个人罢了,难成大器,不足为惧。”
秦妗没有说话,抿唇凝视着密信。
如果几日前那个离耳尊者没有扯谎的话,五年后,便是晋朝京城被仓族人攻破之时。
难道隐患便是从现在开始埋下的不成?
“父亲,还是要把这些人通通抓起来盘查一遍口风才是,最好是由我来动手。移交给顺天府,也许办不妥。”
毕竟谁都没放在心上,只有她知道其中危害。
秦相随意地挥挥手,并不与女儿继续纠结这个小问题:“今晨你不是进宫去见皇太妃了吗?她可曾有给你说些什么?”
他未曾注意到面前的女儿忽然眯了眯眼。
“小姑为我择了个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秦妗说得慢条斯理,像只蓄势待发的猫儿一般,幽幽看着秦相。
“哦?是谁?”
说到这个,秦相可就不困了,立时来了精神,还往前倾了倾身子。
“镇国公家的次子冉白。”
秦相摸着胡须,接话道:“原来是这孩子。前些日子,在翰林院见过一面,老夫看着不错。”
他的掌上明珠顿时沉了脸,风雨欲来,黑云压城。
秦相连忙补充:“不过你放心,爹爹绝不擅作主张,一切凭妗儿喜欢。”
“这么说,”秦妗冷冷一笑,并不相信:“任我喜欢谁,你都会同意?”
她这一问倒是让秦相犯了难,眉宇之间皱得很深,思索半晌才慢慢开口:“为父自然相信你的眼光,能让妗儿喜欢的,定是个优异俊才。”
他抬起沧桑的狭长眼眸:“别是慎王那样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便行了。”
“这是自然。”
听父亲说起卫岐辛,她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却也强行按了下去,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没了什么继续谈下去的兴致,起身离开。
刚在书房里坐了片刻的功夫,不曾想屋外就变了天,转眼就下起了冷瑟的细雨。
吹过屋檐的风更加冰凉起来,阴翳的天空灰蒙蒙的,哪里还看得见阳光。
“主子,我去取件外袍来。”看她穿得单薄,巫清有些急了,连忙朝前院奔去。
秦妗立在屋檐下,意兴阑珊地看着雨幕。
胳膊上的确传来了些凉意,她又重新推门进了书房。
听动静,里间的秦相似乎又开始批阅信件,都没注意到她回来。
不想打扰到他,秦妗便在外间闲逛,随手拿起了架上一本不起眼的册子。
这册子她从未见过,原来是手抄的心经。
秦相端正凌厉的字迹极好辨认。
她一时失笑,有些好奇。
何时起,不信鬼神的父亲也会做这档子事来了?
正欲放下,秦妗的手却忽然顿住。
刚才是她没有细看,这会才发觉,心经的扉页写着一行小小的字,下笔极重。
“悼念吾妻,书意。”
袁书意,这是她母亲的名讳。
她一向以为父亲和母亲只不过是媒妁之言的几年情谊罢了,如今母亲已经逝去十数年,这心经上的墨迹却是崭新,难道父亲用情至深?
秦妗咬着唇,快速翻了一遍小册子,在最后一页看见了时间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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