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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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仙君的意识慢慢恢复过来，他觉得自己成了飘忽不定的一团烟雾，四周是一片不见边际的晦暗。

踏仙君轻眯双眼，逐渐适应了微弱的光线，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深蓝色的湖泊之上，但他却并没沉下去，甚至可以自如行走。一座高耸入黑天的牌楼就矗立在他面前，上书“鬼门关”三个大字，色泽艳红，字迹遒劲。

入口处有一肚肠破烂的士兵，挨个盘问新来到这里的人。

踏仙君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有些讷讷地向前走了两步，那士兵便问：“叫什么名字？”

踏仙君有些恼：“你是什么人？居然也敢问本座名讳？”

“去去去，老子管你是帝王将相还是天王老子，下了黄泉都是鬼魂，还摆什么架子耍什么威风？”那士兵极为不屑地用手里的破烂蒲扇搡了他一把，“再问你一遍，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

踏仙君怔愣片刻，这才缓缓意识到，自己竟是已经死了。

死了好，死了好。

好过他服毒后，在巫山殿被做成活死人的那十年，求死不能。

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来到鬼门关了。

“本座……踏仙帝君墨燃墨微雨，”踏仙君道，而后又思索片刻，道出自己的死因，“服毒死的。”

守门兵闻言，拿起一个大戳，漫不经心地在他的照身贴上盖印——“服毒自尽”，又将这牌子递给踏仙君道：“牌子拿好别丢，不然你还得去十七殿补办。下一个。”

踏仙君收好自己的小木牌，继续往里走。

地狱的第一层是南柯乡，死去的人一般都会暂居于此，等候判官的发落，届时才会下到第二层。

踏仙君看到，这里的布局与人间并无二致，九横九纵十八条街道交织在一起，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越往里的鬼就越安静，大概是早已习惯了这十年八年的孤独寂寥，甚至把这里当成人间过日子了。

踏仙君倏然听得一阵嘈乱声，往前一看竟是一女鬼正揪着一小鬼的衣领吼道：“你这死小子！都下了地狱了你还不好好念书！下辈子再托生成还是目不识丁没出息，跟你那死鬼老子一样！”

踏仙君觉得颇惊奇也颇好笑，想不到都下了地狱，孩童还是不能逃脱被逼着去学堂念书的命运。

女鬼半拖半拽地把那小鬼推进了学堂里，又像是给教书的先生认认真真道了歉，方才关好门退出来。

踏仙君觉得新奇，便忍不住上前去与这女鬼攀谈道：“夫人，怎的鬼界里还有学堂？”

那女鬼方才跟自己的崽子动过气，这会儿正不大想理人，但踏仙君算得上是个极其俊俏的男鬼，虽说脸色是惨白了些，但面貌还是极好，饶是女鬼见了也是不忍心给他脸色。

那女鬼道：“你是新死的吧？我们这的学堂已经办了十年啦，那教书的楚先生虽说对小鬼们严厉，可是心眼儿是真好，我那崽子今儿个怕是又挨了先生的打，竟然跑出来，叫我抓回去，还给先生赔不是。”

“教书的？楚先生？！”踏仙君像是被针扎到一般，竟是一时失控，双手扣上了那女鬼的肩，“什么楚先生？”

“哎你这鬼怎么动手动脚的！别以为我们下了地狱就随随便便了。”那女鬼推开他，又对他讲，“楚先生呢，是十年前来到这里的，原本因为长得好看，被四鬼王看上一次，要收作房里人的，但四鬼王不娶已婚之鬼，想来也是，楚先生那样的模样，怎可能没有婚配呢？四鬼王求而不得，只好放了楚先生。楚先生在南柯乡住下后，慢慢地就办起了这座学堂啦。”

“十年前……十年前……”踏仙君倏然觉得头痛欲裂，十年前，是刻进他骨血里的日子，是他与他的师尊楚晚宁——当然也是彼时已经被他囚|禁|折|辱了八年的楚妃，最后一次决战的日子。

那一战，楚晚宁用九歌之力大乱了他的百万雄兵，但最终也耗尽了自身最后一丝气力，最终死在了他怀里。

被做成活死人，被人操控，又被带去那个不属于他的现世，这十年里，踏仙君的意识受了太多折磨，但他始终对十年前楚晚宁身死的记忆，却像是最深最重的恶诅一般永远刻在他的神魂中。

他要找到楚晚宁。

是那种尚未来得及分析出为什么要去找他，就已经付诸行动的行为。他对楚晚宁的想念，已经热烈至此。

踏仙君顾不得其他，直接推开了学堂的门走进去。

学堂里的小鬼们正跟着先生咿咿呀呀的念着枯燥乏味的千字文，门骤然被踏仙君推开，他们纷纷停下，回头去看他。

踏仙君遥遥望去，那楚先生一袭白衣，长身玉立，正手持书卷，也抬眸看向了他。

踏仙君记得他在自己身下雌|伏被|迫低|喘出声的样子，记得他一双凌厉凤眸怒目嗔视他的样子，记得他被自己按在古琴上折|辱|强|迫的样子，也记得他高烧不退，病得水米不进时的样子……